第68章(第2/3页)

许多只帐篷围着篝火扎起来,马匹们围在火边扑棱着响鼻,或嚼草或浅睡。

浓烟漫过风雪,向着晚夜而去。

此时此刻,元锦披着狐裘缄默不言,垂眼看执刀片肉的姬龄。

他们在宫廷时,一直隔得很远。

纵使逃难时救过彼此性命,即使他们相携逃亡过整整一年。

现在一人做了君上,一人做了将军。至此纲常有道,不可能再如从前般嬉笑怒骂。

元锦曾费了十二分气力维持冰冷疏离的气度,不惧不喜,不怒不笑。

今日来到西南边陲,在篝火边贪恋几分温暖时,发觉自己又和姬龄坐得很近。

他抬起头,听见远处有野鸟被冻得哀哀叫唤。

漫天飞雪还未停歇,好像这里仍是塞北。

有那么一瞬间,他宁可留在这里,不再记得父母亡念,也不存在什么重光天幸。

“吃点吗?”姬龄前几日征战已是累极,此刻拿匕首先片了薄薄一抹羊肉,沾好椒盐递到他面前:“西南羊肉虽然有股膻气,但风雪这么大,人一饿吃什么都香了。”

元锦看着他,眼神静到透不出什么情绪。

姬龄这才想起来,要先敬称一句陛下。

他们许久没有坐的这么近了。

火边没有高低,他也不用再匍匐下阶下,看不清冠旒下昔日旧友的脸。

姬龄刀背一抬,自己吃了那片转瞬被风吹凉的羊肉,偎在火堆边又片一叶。

“在宫里很累吧。”

“以前在万风集的时候,反而还见你笑过几次。”

羊肉薄如暖玉,又沾了椒盐递到天子唇边。

“就这一晚,今晚没人盯着。”

“明日再做君臣,嗯?”

……也只有你会说这样的鬼话。

明日再做君臣?

元锦佯作薄怒,却被喂了一口柔嫩暖香的羊肉。

他瞪着他嚼了几口,忿忿道:“这么薄。”

“薄还不好?”姬龄哭笑不得:“真难伺候。”

天子又要发作,后者见好就收:“风大,你小心呛着。我慢慢削……你慢慢吃。”

还是说你我更自然些。

姬龄穿着陈旧盔甲,此刻脸上带着伤,袖侧还渗着血。

元锦仍是坐在轮椅里,捂着暖毯手炉,披着狐裘斗篷。

号角声被风吹得很远,雪如鹅毛般肆意掠过,他们只看得清眼前的彼此。

像是这几年从未变过。

这场戏其实好拍。

但是一会儿火光乱晃,镜头要调整。

一会儿是收音不清楚,又或者有好几个机位要跟着拍。

苏沉一不留神,被蒋麓喂了四五碟椒盐羊肉。

卜老导演过来说戏,讲情绪还要更饱满一些。

苏沉嘴里羊肉还没吃完,腮帮子微鼓着点头反省:“我需要再傲一点?”

“不是你,你演得很好,”老爷子正色道:“蒋麓你走什么神呢?”

“我走神了?”蒋麓听得憋屈:“我尽顾着片羊肉喂他了,现在还没吃上一口哎。”

“你要一心多用,”导演严肃教导:“肉要片的好,显得你刀工好。”

“喂还要喂得敬重,毕竟元锦是皇上,他是臣下。”

“演得时候还要把兄弟情分表现出来,情感要饱满丰富。”

苏沉冷不丁打了个嗝,蒋麓跟着打了一个。

卜导演莫名其妙:“打嗝还带传染的?”

“好撑。”苏沉接过水吨吨吨好几口:“孜然椒盐放多了……好咸。”

老爷子也知道演戏时能看不能吃有多挠心,偏偏不给蒋麓偷着吃东西的间隙。

元锦要演出食欲寡淡的状态,戏里的状态是不怎么想吃,仅仅是渴望正常人而非君臣的接触才接了他递来的肉。

姬龄却是饿狠了,连着打了几个月的仗,又突遇冰雪封山,此刻其实饿得饥肠辘辘,但习惯性先照顾元锦。

两人从第一部起结下的生死之交,在第二部被权力争斗不断模糊之后,此刻在大雪纷飞的夜里再度变得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