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第3/13页)

可是怒火中烧的李曼对他的话一句也听不进去:“学校对不起她,公检法也对不起她,全世界都错了,只有她一个人对。凭什么?就凭她是强奸杀人犯的女儿?”

萧山盟并不知道锦书父亲入狱的原因,虽然明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却一直往职务犯罪的方向猜想,猛然听到“强奸杀人”四个字,吓了一跳,不满地说:“妈,您可别瞎说。”

李曼既气愤又激动,两颊绯红,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嗓音像撕裂了一样沙哑:“我瞎说?我瞎说?云锦书他爸强奸杀人,被人当场抓获,人证物证一样不缺,检察院公诉,法院判决,报纸电视台报道,难道所有人都商量好了,一起编造罪名诬陷他?我告诉你,他爸不仅是罪犯,而且是最让人唾弃的强奸杀人犯。全楚原都知道这件事,云锦书却妄想把我们蒙在鼓里。这样明目张胆地欺骗,这样卑劣的人品,说她有强奸杀人犯的遗传基因,难道还冤枉她了?”李曼像疯了一样歇斯底里。萧山盟忽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眼前金星飞舞,耳朵里嗡嗡作响,这个陌生、狂躁、暴戾的女人是谁?李曼并不是第一次对他发火,可是以前远远不及这次猛烈,狂风暴雨劈头盖脸地打来,让他无从招架,无处躲藏。他内心忽然生出深深的恐惧感,为他无力把握的人性反面。

电话忽然响了。

谁都认识来电显示屏上的号码——锦书宿舍楼前的公用电话。三个人的表情像凝固了一样,六道目光都聚焦在电话上,脸上僵硬,内心却在翻江倒海。

萧山盟率先拿起电话,话筒还没凑到嘴边,被李曼劈手夺过去。萧山盟惊愕地低声说:“妈,你干什么?”

李曼不理他,对着话筒“喂”一声,听锦书在那边说:“阿姨,我和萧山盟约好九点钟在我宿舍楼前见面,现在过去半个多小时还没见到他,我想问问他什么时候从家里出来的?会不会路上有事耽搁了?”

李曼黑着脸,拉长声音说:“锦书啊——事情是这样的,我家刚召开一个家庭会议,专门讨论了你和萧山盟的问题,大家一致认为你们俩在一起不大合适。萧山盟让我转告一声,你俩目前还是以学业为重,以后就不要再来往了。”

萧山盟急了,伸手来夺话筒,李曼的一只手插在他胸前,把他推开。

锦书在那边像被雷击一样发蒙:“阿姨,您说什么?那什么……”

萧山盟在一米外对着话筒吼:“锦书,别听我妈瞎说,她开玩笑的……”

李曼啪地把话筒摔回到座机上。

萧逸也不满她的做法:“孩子的事让他们自己商量着解决,你也太简单粗暴了,你让锦书怎么想?怎么承受?”

李曼的脸像白纸一样,没有一丝血色,胸口一起一伏,情绪已经彻底失控:“你去问问被她爸伤害的那一家人怎么想?怎么承受?去问问被她勾引的那个校长怎么想?这是道德品质问题,做人底线问题。盟盟没有一点心机,要是继续和她在一起,不知道往后会被她怎么坑,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往火坑里跳。”李曼慷慨陈词,坚定地以为真理在她这边。

萧山盟愣了半晌,甩出一句话:“我去找她。”快步走到门口。

李曼咬牙切齿地说:“今天你要敢出这个门,就永远别回来了。”

萧山盟丝毫没犹豫,拉开门走出去,楼道里隐约传来咚咚咚的下楼声,每一声都敲打在李曼胸口,锥心地痛。

萧山盟没有见到锦书。往后的一个星期,锦书都在刻意避开他。

她把魂丢了。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

李曼在电话里说的那几句话,不到一百个字,却像刀子在她心上划过,每一划都渗出血珠子来;又像一顿劈头盖脸的耳光,她脸上火辣辣的,血液却冷冰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