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第3/8页)

普洛斯彼罗

我的弟弟,就是你的叔父,名叫安东尼奥。听好,世上真有这样奸恶的兄弟!除了你之外,他就是我在世上最爱的人了;我把国事都托付他管理。那时候米兰在列邦中称雄,普洛斯彼罗也是最出名的公爵,威名远播,在学问艺术上更是一时无双。我因为专心研究,便把政治放到我弟弟的肩上,对于自己的国事不闻不问,只管沉溺在魔法的研究中。你那坏心肠的叔父——你在不在听我?

米兰达

我在聚精会神地听着,父亲。

普洛斯彼罗

学会了怎样接受或驳斥臣民的诉愿,谁应当拔擢,谁因为升迁太快而应当贬抑;把我手下的人重新封叙,迁调的迁调,改用的改用;大权在握,使国中所有的人心都要听从他的喜恶。他简直成为一株常春藤,掩蔽了我参天的巨干,而吸收去我的精华——你不在听吗?

米兰达

啊,好父亲!我在听着。

普洛斯彼罗

听好。我这样遗弃了俗务,在幽居生活中修养我的德性;除了生活过于孤寂之外,我这门学问真可说胜过世上所称道的一切事业;谁知这却引起了我那恶弟的毒心。我给与他的无限大的信托,正像善良的父母产出刁顽的儿女来一样,得到的酬报只是他的同样无限大的欺诈。他这样做了一国之主,不但握有我的岁入的财源,更僭用我的权力从事搜括。像一个说谎的人自己相信自己的欺骗一样,他俨然以为自己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公爵。处于代理者的位置上,他用一切的威权铺张着外表上的庄严:他的野心于是逐渐旺盛起来——你在不在听我?

米兰达

你的故事,父亲,能把聋子都治好呢。

普洛斯彼罗

作为代理公爵的他,和他所代理的公爵之间,还横隔着一重屏障;他自然希望撤除这重屏障,使自己成为米兰大权独揽的主人翁。我呢,一个可怜的人,书斋便是我广大的公国,他以为我已没有能力处理政事。因为一心觊觎着大位,他便和那不勒斯王协谋,甘愿每年进贡臣服,把他自己的冠冕俯伏在他人的王冠之前。唉,可怜的米兰!一个从来不曾向别人低首下心过的邦国,这回却遭到了可耻的卑屈!

米兰达

天哪!

普洛斯彼罗

听我告诉你他所缔结的条款,以及此后发生的事情,然后再告诉我那算不算得是一个好兄弟。

米兰达

我不敢冒渎我的可敬的祖母,然而美德的娘亲有时却会生出不肖的儿子来。

普洛斯彼罗

现在要说到这条约了。这位那不勒斯王因为跟我有根深蒂固的仇恨,答应了我弟弟的要求;那就是说,以称臣纳贡——我也不知要纳多少贡金——作为交换的条件,他当立刻把我和属于我的人撵出国境,而把大好的米兰和一切荣衔权益,全部赏给我的弟弟。因此在命中注定的某夜,不义之师被召集起来,安东尼奥打开了米兰的国门;在寂静的深宵,阴谋的执行者便把我和哭泣着的你赶走。

米兰达

唉,可叹!我已记不起那时我是怎样哭法,但我现在愿意再哭泣一番。这是一件想起来太叫人伤心的事。

普洛斯彼罗

你再听我讲下去,我便要叫你明白眼前这一回事情;否则这故事便是一点不相干的了。

米兰达

为什么那时他们不杀害我们呢?

普洛斯彼罗

问得不错,孩子;谁听了我的故事都会发生这个疑问。亲爱的,他们没有这胆量,因为我的人民十分爱戴我,而且他们也不敢在这事情上留下太重大的污迹;他们希图用比较清白的颜色掩饰去他们的毒心。一句话,他们把我们押上船,驶出了十几哩以外的海面;在那边他们已经预备好一只腐朽的破船,帆篷、缆索、桅樯——什么都没有,就是老鼠一见也会自然而然地退缩开去。他们把我们推到这破船上,听我们向着周围的怒海呼号,望着迎面的狂风悲叹;那同情的风陪着我们发出叹息,却反而加添了我们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