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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跑掉是分蜂。”是骑士的声音在说话。柯希莫看见他就在自己脚下,像一朵蘑菇一样冒了出来,并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很快地跑开,不见了踪影。他到哪儿去啦?

那正是分蜂的时节。一群蜜蜂正跟着蜂皇飞出旧巢。柯希莫向四周张望。律师骑士从厨房的门里出现了,手里拿着一只长柄平锅和一个深底圆锅,现在他用平锅敲击圆锅,“当”地一响,当!响极,震耳欲聋,余音经久不息,讨厌得让人堵住耳朵。律师骑士走在蜂群后面,每三步敲一下这两件铜炊具,每一声铿锵响,都使蜜群受到一次震动,迅速飞下飞上,嗡嗡的叫声好像变低些了,飞行变得不太平稳了。柯希莫看得不太清楚,但他觉得现在整个蜂群集中向绿色丛中的某一点飞去,不再向上飞。卡雷加继续敲打着铜锅。

“出了什么事,律师骑士!您在做什么呀?”我哥哥追上去问他。

“快,”他口齿不清地说,“到蜂群停落的那棵树上去,我没有到时,你可千万别碰它们!”

蜜蜂停落在一株石榴树上。柯希莫赶到那里,一开始他什么也没看见,然后很快发现在一根树枝上垂挂着一颗硕大的呈松塔形的果实,全部是由一只只互相攀附在一·起的蜜蜂组成,而且在不停增大。柯希莫站在石榴树梢上,连大气也不敢出,他的脚底下就挂着那一串蜜蜂,变得越来越粗大,显得越来越轻飘,好像是吊在一根线上。那是一只老蜂皇的腿,或许比线更细。在这细细的软骨上,那么些蜜蜂都把它们生在黄黑相间的腹腔上的灰色透明翅膀扇得嗡嗡直响。

律师骑士磕磕绊绊地走来了,手上举着一只蜂箱。他把箱子倒翻着在那一串蜂上打开。“你来,”他轻轻地对柯希莫说,“又轻又快地晃动一下。”

柯希莫刚刚碰了一下那根石榴树枝,几千只蜜蜂组成的悬垂体像一片树叶一样掉了下来,落进蜂箱。骑士用一块木板盖上蜂箱一一这就完事啦。

就这样在柯希莫与律师骑士之间产生了一种理解,一种合作,也可以称之为一种友谊,假若友谊这个词儿对于这两个那么不合群的人来说不显得过分的话。

或是在地面的水利工程上,我哥哥同埃内阿·西尔维奥也终于相遇了。这可能让人觉得很奇怪,因为住在树上的人很难同水井和水渠打交道。但是我对你说过,柯希莫设计了那么一条空中泉水,用杨树皮把瀑布水引到一棵橡树上。现在,这自然逃不过律师骑士的眼睛,他虽然是那么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毕竟是终日在整个乡村的流水网络上走动。他在瀑布的上方,躲在一棵女贞树后,看见柯希莫从橡树的枝叶中拖出渡槽(当他不用时就把渡槽放回那里。藏起一切东西这本是野兽的习性,很快也成了他的习惯),把它架在橡树的一个树杈上,另一头搭在峭壁上的几块石头间。然后喝起水来。

看到这一景象,不知骑士脑子里转出什么念头,他陷入罕见的兴奋状态。他钻出女贞树,拍手鼓掌,好像攀住了绳子似地往下跳了两三步。溅起水花。当他还没有从悬崖上飞身落地的那一瞬间,瀑布中断,他开始向少年解释他的想法。想法很复杂,而解释混乱极了。这位正式的律师说的是方言,既是由于他生性淳朴,也更是由于他在语言上的无知,而在这激动的时刻,他不自觉地从方言直接转用土耳其语,别人就一点儿也听不懂了。

简而言之,他想出一个架一条悬空木槽的主意,用一条由树木支撑起的水渠通到山谷的对面,去灌溉那些干旱的土地。柯希莫根据他的设计,马上提出了改进的建议:在某些地点装上带漏孔的渡槽,用以在苗圃上方进行人工降雨。这条建议竟然使得律师欢喜若狂,他跑回去一头钻进事务所,在一张张纸上画满草图。柯希莫也忙开了,因为他喜欢能在树上做的每一件事情。他觉得这对于他在树上的地位,赋予了新的意义和威望。而关于埃内阿·西尔维奥·卡雷加,他认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深信不疑的伙伴。他们在一些矮树上会面,律师骑士搭一架三角形梯子爬上去,手臂上挂满画卷,他们一讨论就是几个钟头,那条水渠越来越复杂地演变成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