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窦占龙看戏(第2/19页)

他又对窦占龙说∶"老兄弟,按咱之前合计的,不该把棒槌窑挖绝了,留下山孩子,一年挖个几十斤,年年挖年年有,可这一年你在关内,不知道关外的情形,如今四海动荡,饥荒连年,拎着脑袋进深山刨棒槌的亡命之辈一天比一天多,纸里包不住火,篱笆挡不了风,棒槌窑迟早得让他们找着。那些人过了今天没明天,做事从来不留后路,到时候非得把九个顶子挖成马蜂窝不可,野菜根子都给咱剩不下。再一个呢,上次咱是没少挣,但是年景不好,下暴雨上大冻,深山老林里忍饥挨冻的穷兄弟太多了,有多少银子也不够分,所以俺才拿主意,也甭一年挖一次,一把来个大的,有多少刨多少!"

小钉子附和道∶"老四你瞅见没有?还得说咱大哥仗义,想得周全!"窦占龙从头到尾一声没吭,等他们哥儿几个说完了,才点了点头,缓缓将七杆八金刚放在桌上,从管箩里捏了两搓烟叶子填入烟锅,又不紧不慢地打上火,抽着烟袋锅子说道∶"是一年挖一次,还是一把挖够了,全凭大哥做主,换了是我,我也忍不住。"

海大刀仍怕窦占龙生气∶"棒槌窑是你找着的,少不了有你一份。你说说,咱的宝棒槌拿给八大皇商,能卖到什么价码?"窦占龙反问他∶"白脸狼把持着参帮,关东山里的大小棒槌全得过他的手,八大皇商真敢收咱这个宝疙瘩吗?"海大刀让窦占龙说得一愣∶"这个…这个…"一直没吭声的老索伦插口说∶"老四言之有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让白脸狼知道了,哪里

还有咱兄弟的活路?到头来只怕落个人财两空!"

窦占龙缓缓喷出一口烟,撂下烟袋锅子,扭头问老索伦∶"二哥,你是怎么想的?"老索伦端起酒碗,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皱着眉头说∶"没挖到宝棒槌也还罢了,挖出来反倒成了勾心债,我琢磨一路了,关东山的天灵地宝非同小可,八大皇商接不住,要么把它献给朝廷,要么……献给白脸狼,换咱一条生路。"

老索伦是哥儿几个里最蔫儿的,从不多说多道,但是城府最深,遇上大事有个决断,等同于海大刀的狗头军师,这个念头他琢磨了一路没敢提,也是窦占龙的话问到这儿了,他才说出口。海大刀听罢沉吟不决,他世代受着皇恩,吃着皇粮,替皇上守边挖棒槌,大小也当过骁骑校,不是走投无路,怎肯落草为寇?有心把宝棒槌献给皇上,受了招安讨个一官半职,奈何朝中奸臣当道,闭塞了圣听,如若给白脸狼献宝,是不是就不用继续躲在深山老林里了?

窦占龙瞧出海大刀动了这心思,当即冷笑一声∶"献宝…嘿嘿…"海大刀莫名其妙∶"老四,你啥意思?"窦占龙抬鞋底子磕灭烟袋锅子,猛地一拍桌子,指着三个山匪的鼻子骂道∶"我窦占龙怎么错翻了眼皮,结下你们这等兄弟?亏你们也是刀头舔血的汉子,白脸狼杀了多少人?你们仁,还有跟着你们亡命山林的一众弟兄,谁家没几口人死在他刀下?你们是傻了?是迷了?还是尿了?竟以为把宝棒槌献给白脸狼,就能保得了命?我告诉你们,他得了宝,照样会把咱们刀刀斩尽刃刃诛绝!谁要献宝谁去,以后别拿我当兄弟,我姓窦的高攀不起,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到死不相往来!"

三个山匪面面相觑,窦占龙在四兄弟中岁数最小,又是做买卖的行商出身,待人接物一向客客气气,对他们三个结拜的兄长更是恭敬有加,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火?不过那一番话也当真说到他们心里去了,老索伦羞愧难当,吭哧瘪肚地无言以对,只得以酒遮脸,一碗碗往下灌。海大刀是当大哥的,棒槌还没卖就闹了个兄弟反目,这是图的什么?忙站起来打圆场∶"老兄弟说的对,在座的有一个是一个,哪个跟白脸狼没仇?不过老二说的也没错,咱兄弟势单力孤斗不过他,白脸狼在关外财势不小,手下鹰犬极众,又有一口宝刀护身,谁近得了他?"小钉子恨恨地说∶"不是刨棒槌的穷哥们儿怕死,真能宰了白脸狼,我头一个舍了这条命,怎奈他的刀太厉害,舍命也是白搭!"老索伦也咬着后槽牙说∶"如若没有那口宝刀,他坟头上的草都一人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