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窦占龙赶集(第6/7页)

窦占龙点头应允,叫上海大刀、老索伦、小钉子,四个人背上装棒槌的箩筐,随同姚掌柜去往商号。山货集对面的整条街都是商号、货栈,层楼叠院,鳞次栉比,当中一家正是福茂魁,青砖灰檐一溜儿门面房,院子里靠墙根儿搭着苇子棚,各色人参、鹿茸、皮张、药材堆积如山。一行人走入后堂,自有小伙计过来伺候茶水。姚掌柜请出大东家、老掌柜,让窦占龙他们亮出棒槌。大东家人称范四爷,瞅见几十棵棒槌齐刷刷码在八仙桌上,不由得看直了眼,以往不是没见过此等品相的棒槌,但一次见这么多也不容易,想都没想,立马吩咐柜上逐一过秤,归拢包堆总共五十七斤棒槌。

范四爷大人办大事、大笔写大字、当场拍板做主,按照窦占龙开出的价码一千两银子一斤收货,由账房先生取出银票,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共是五万七千两的银票,但是得额外扣下一部分。海大刀他们也明白,锁家门在口北遍地眼线,谁也惹不起。双方无论做了多大的买卖,都得按成三破二的老规矩,交给锁家门乞丐一份地头儿钱,不敢有半点隐瞒!

银货交割已毕、买卖双方都挺痛快,尤其是范四爷,多少年没见过这么齐整的大货了,带到京城一转手,尽可打着滚儿地赚钱,他这一高兴,非得留窦占龙他们吃晌午饭不可。四个人嘴上客气着,

心里头可没有不乐意的,吃什么喝什么尚在其次,能跟福茂魁的大东家坐在一桌,寻常人想也不敢想啊。

大商号里常年雇着厨子,范四爷吩咐下去,摆设一桌上等酒菜,不到半个时辰,也就备妥了。主家道了一声"请",窦占龙等人起身入座。范四爷居中,二掌柜三掌柜作陪。有钱的皇商家里吃饭,讲究个精致特别,口北连着边塞,没什么出奇的菜品,家里富裕的也就是凉热八大碗,无外乎大鱼大肉。范四爷这儿不一样,人家在京城、江南都有生意,一年只在口北待四个月,做完了买卖就回去,吃惯了精粮细做的东西,这边的粗食入不了眼。因此这桌上您看吧,,一水儿的苏帮菜,松鼠鳜鱼、碧螺虾仁、蟹粉豆腐、响油鳝糊、姑苏卤鸭、银杏菜心、蜜汁火方、蒸糟鱼、腌笃鲜、樱桃肉、西瓜鸡,主食有葱油拌面、松子烧麦、鲜肉灌汤包,每个人眼前的小盖碗里是清炖狮子头,喝的是杨梅酒。

菜色讲究,用的碟子和碗也上档次,景德镇定烧的青花玲珑瓷,晶莹剔透、又细又轻,托在手里不压腕子,底部皆有"福茂魁"的字样。慢说海大刀这伙土得掉渣儿的山匪,在保定商号里当过学徒的窦占龙也没见识过。

酒桌上说的聊的,当然全是客套话外加买卖话。窦占龙能说会道,应付场面游刃有余,其余三个山匪却插不上嘴,正好甩开腮帮子狠吃猛造。怎奈这桌上的酒菜虽然精致,却多是"南甜"口味,他们常年钻山入林,吃惯了獐孢野鹿,此等食不厌精的细菜,开头吃几口还行,越往后越觉寡淡,吃着不解恨。端着酒杯喝上一口,也是酸不酸甜不甜的,没个酒味儿,三钱的酒盅又小,这得喝多少才过得了瘾?索性倒在大碗里喝,怎知青梅酒品的是滋味儿,乍一喝不如烧酒烈,后劲却也不小,三个人各自灌下几碗,不知不觉上了头。

老索伦和小钉子还有点自知之明,当着人家大东家,喝多了也不敢胡言乱语。海大刀则不然,越喝话越多,以酒遮脸儿,哪还管什么规矩礼数,过去跟范四爷勾肩搭背、喷着满嘴的酒气说∶"四哥,我瞅出来了,你是个敞亮人儿,以后你兄弟我的货谁也不给,全给四哥你留着!"窦占龙在旁看得直喝牙花子,范四爷设宴款待,只是冲着货来的,咱们这几块料给人家牵马坠蹬也嫌磕砂,怎敢称兄道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