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拉钩,骗你是小狗(第2/4页)

半晌,时涵的手滑下来, 轻轻垂在床单上。

骆星遥最讨厌父亲,骆星遥走了和父亲一样的路。

他心疼杜山阑抱着巨大遗憾面对母亲的死亡,转眼间同样戏码来到自己身上。

寂静的夜里,有脚步声出现在门口,杜山阑轻轻推门进来,“还没睡?”

时涵呆呆扭头,有那么几秒钟,完全记不起怎样说话。

杜山阑轻轻皱眉,“怎么了?”

他总是那么敏锐,总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他的不对。

时涵艰难张嘴:“哥哥……”

杜山阑不开灯,拖着步伐朝他走来,沉重地坐到床边,“不是让你睡觉吗?杨笠每天叮嘱你好好保养,还敢熬夜?”

屋里没有开灯,院里的灯也灭了,月亮照进玻璃窗,像一副未及落墨的挽联,悲伤地铺叠在床被上。

时涵掀开一角棉被,挽联飘到手腕上,他颤抖着往前伸,拼命抓住杜山阑的手:

“刚刚骆星遥经纪人给我打电话,说是,他在监狱里自杀了。”

他说的那么平静,眼睛也那么平静,与杜山阑如出一辙。

杜山阑手上一愣,而后垂下眼沉默。

沉默,是沉入水底的磐石,水有多深,它沉多深,并非坠落,而是回到出生的地方,回到地球的子宫,再不睁眼看尘世的纷扰。

许久,杜山阑往前揽臂,把他拉入怀中:“难过吗?”

时涵支使出全身力气,在他胸口无力摇头,“就算他不死,就算改邪归正,他也永远不可能成为我希望中的哥哥。”

却不知道为何,听完这句话,杜山阑觉得更加心疼。

对骆星遥,时涵从来没有心慈和手软,难以释怀的,只是深藏心中的那份遗憾罢了。

就像他遗憾席茵苒,明明可以好好做享福的妈妈,非要和自己斗争大半生,最后临死说一句再也不想养孩子。

要知道,世上没有观音,多得是深陷泥潭无从救赎的人们,他们因为遇到彼此,成了仅占少数的幸运儿,仅此而已。

他冷了眼,轻拍时涵的背,“他也算有骨气,这就是他的选择。”

时涵费劲苦笑,“是啊,尊重他的选择,只不过以后,我就真的举目无亲了。”

杜山阑说:“你有我。”

就像我有你。

平静普通的口气,透出无比坚实的力量。

时涵深埋进他胸口,嗅着熟悉的味道,听着熟悉的心跳,好像这些东西,已成为他拥有的全部。

今夜注定难熬。

时涵无言发了会儿呆,深深吸一口气,露出浅淡笑意:“你呢?事情都处理完了?”

杜山阑颔首说:“嗯,之后的事林玦会办好。”

时涵:“你不生他气了?”

杜山阑不说话,算是默认。

时涵心想,他可能也需要听些安慰的话,但他又好像在分秒间独自吞下了这巨大的遗憾,无须多言,多言反而伤口撒盐。

他稍稍挤唇,试图转换话题:“累一天了,快睡觉吧。”

杜山阑却坐着不动,不是平日里生气时的冷脸,只是因为疲惫,或者遭受创伤后的反应迟钝。

时涵抓紧了他的手掌,又讲,“那,陪你出去抽根烟?”

杜山阑摇头,“现在不抽烟。”

感谢有过吸烟的经历,时涵深有体会,心情低落到极点时,反而不会想让尼古丁麻痹自己的大脑,他此时需要的,仅仅是一份宁静。

有件残酷的事实是,他的母亲,到死也没有跟他解开误会。

杜山阑自己也开始思考,他到底继承母亲的性格多一点,还是父亲?他的父亲温文尔雅,拥有常人难以比肩的睿智,在他自己身上看不到半点父亲的影子,所以,还是继承了母亲多一点。

倘若父亲在世的时间久一点,对他的教导多一点,也许他真能体味到几分那份善待人情世故的大温柔,他忽地记起祁叔叔说过的话,记起自己年纪轻轻已是一家之主,然而这个家,分崩离析至此,再无修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