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准备移居海外的人(第3/6页)

这个重要的笔记本及时地提醒了他另一桩事务。我们回到楼上后,他声称他所以在下面留滞了很久是因为有些事是他不能控制的。然后,他从那笔记本中抽出一大张折成很小的纸出来,上面仔仔细细写满了成串的数字。我扫了一眼,我还从没在任何一本算术教科书上见过那么样的些数字。那些数字似乎是他就所谓“本金41镑10先令11个半便士”所做的各期复利的核算。经过对这些数字作了认真考虑,并对他自己的财源做了精密预测后,他决定从当天起,再过两年十五个月十四天,将本金和复利一起归还。他已把这一点一点整齐有序地写成一张期票,然后当场满怀感激地交给特拉德尔,就算完全了结了这笔债务(而且是像在男人和男人之间那样办的)。

“我仍然有种预感,”米考伯太太凄凉地摇摇头说道,“我们动身前,我娘家人会到船上送行。”

米考伯先生对此事显然也有他的预感,不过,他把这预感放进他的钖罐后吞进他肚子去了。

“如果你在旅途上有机会往回寄信,米考伯太太,”我姨奶奶说道,“你一定给我们写信,这你知道的。”

“我亲爱的特洛伍德小姐,”她回答道,“想到有人盼着听我们的消息,我实在要高兴得过头了。我一定写信,科波菲尔先生,我相信,作为一个亲密的老朋友,一定也不反对当双生子还没知觉时就认识他的人给他写信吧?”

我说我一定很愿意读她的来信,只要她有机会写。

“天遂人意,这样的机会一定会很多的,”米考伯先生说道,“大海上这时到处都是船队呢,我们驶过时一定能碰见很多。这不过是摆渡而已,”米考伯太太玩弄着他的眼镜说道,“不过是摆渡而已,那距离实在算不了什么。”

我现在想,这有多希罕,但也多像米考伯先生的处世为人。当他从伦敦去坎特伯雷时,他说起时那口气像是要去地球上最远端;可当他由英国去澳洲时,却好像不过做一次跨海峡的短途旅行。

“在航行中,”米考伯先生说,“我要常常给他们讲故事;小儿威尔金的歌声,我相信,一定能在厨房的火炉边大受欢迎。米考伯太太长出了海腿时①——我希望这比喻不伤大雅——她一定会,我猜,对他们唱《小塔夫林》。我相信,我们可以不时俯下身去看海豚,还可以不时在左舷或右舷谈论有趣的事物。简而言之,”米考伯不减当年那种上流人的派头说道,“我们将发现上上下下的一切东西都那么令人振奋,当站在桅顶上的了望者喊到‘看到陆地了!’时,我们一定会大吃一惊呢!”

①比喻习惯了海上颠簸后,与在陆上行走一样,故曰:“长海腿”(haveone's sea—legson)。

说罢,他大模大样喝下他那小钖罐里的酒,好像他已航行完毕,并已在海军最高当局接受过最高级的考试了。

“我所希望的是,我亲爱的科波菲尔先生,”米考伯太太说道,“也主要的是,由于我们家的一些分枝,我们总可以还活在这古老的国家里。别皱眉头,米考伯!我所说的不是我自己的娘家人,而是我们的孩子们的孩子。小树虽茂盛;”米考伯太太摇摇头说道,“何当忘其根;当我们这一分枝显赫富贵时,我承认,我愿意那财富能流入不列颠的金库。”

“我亲爱的,”米考伯先生说道,“那么不列颠只好试试她的运气了。我不得不说,她从来没帮助过我们什么,我在这方面也从没存什么特殊的愿望。”

“米考伯,”米考伯太太接过这话说道,“你这么说就错矣。你现在去那么遥远的地方,米考伯,乃为巩固你和阿尔比昂①的关系,并为将其削弱呀。”

①乃英国之古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