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斯梯福兹的家(第4/5页)

“无疑,她对你像对兄弟那么爱着。”

“哼!”斯梯福兹望着火答道,“有些做兄弟的不愿被爱得太过份,有的爱——算了,还是喝酒吧,科波菲尔!我们要为你而祝福田野里的雏菊,也为我——使我更感羞惭——祝福山谷里不劳碌奔忙的百合花!”他兴冲冲地说这几句话,这时曾浮现在他脸上的那种含愁意的微笑消失了,他又和以往那样坦率迷人了。

我们进去喝茶时,我不禁深怀感触地看那道疤并为之痛苦。不久,我发现那疤是她脸部最敏感的部分。她的脸变白时,那个疤先变成一条晦暗的铅色痕记,完全显示出,就像一条经火烤后的隐性墨水痕记。在她和斯梯福兹就掷双陆而进行的争论中——我觉得她有那么一会大动肝火了,也就在那时我看见那个疤像墙上的古字①。

①即凶兆之意。典出自《旧约》中《但以理书》的第六章。

我对斯梯福兹夫人那样崇拜她的儿子一点也不大惊小怪。她似乎不说或不想别的任何事。她把装在一个金盒子里的他婴儿时的画像给我看,盒子里还放了些他的胎发;她又把我刚认识他那会他的画像给我看;他现在的画像则被她挂在胸前。她把他给她写的所有的信都放在火炉附近的一个柜里;她本要将其中一些读给我听,我也准乐意听,可他却拦住,把她支吾过去了。

“你们是,我儿子告诉我说,在克里克尔先生的学校里认识的,”斯梯福兹夫人说道,这时我俩在一张桌旁谈话,他俩在另一张桌子掷双陆,“的确,我记得,他那时说过在那里有一个比他小的学生很令他喜欢,可你能体谅,我忘了你的名字了。”

“他在那里对我很慷慨,很义气,夫人,”我说道,“我也好需要这样一个朋友。如果没有他,我准完了。”

“他从来都很慷慨,很义气。”斯梯福兹夫人骄傲地说。

上帝知道,我是打心眼里赞同这话的。斯梯福兹夫人也知道。她对我的那种威仪也少了许多,只有在夸她儿子时,她才摆出那不可一世的高傲。

“一般说来,那学校对我孩子并不合适,”她说道,“差得远了;不过在当时,有些特殊条件比选择学校本身更当受到重视。我孩子因个性高傲,需要一个人意识到他的优越,心甘情愿尊敬他、崇拜他;在那里,我们就找得到这么一个人。”

我知道这点,因为我知道那人是谁。不过,我并不因此更憎恶他,反觉得这是他可以补救他过失的长处了——如果无法拒绝像斯梯福兹那样一个不可拒绝的人算是长处的话。

“在那儿,出于自觉自愿的提高自己和自尊,我儿子的天份得以发展,”那位疼爱孩子的夫人继续说道,“他本可不受任何约束,但他发现自己是那儿的至尊无上者后,就不顾一切地决心要事事做得与自己身份相符。他就是那样的人。”

我心悦诚服地应声说,他就是那样的人。

“因此,顺从自己意愿,不受任何强制,我儿子走自己的路,只要他高兴,总能超越任何对手,”她继续说,“科波菲尔先生,我儿子说,你非常崇拜他,昨天你们相遇时,你竟高兴得哭了起来。我不会是个诚实的女人,如果我对小儿能这么打动人心表示惊叹的话;但是,对任何能赏识他长处的人,我无法冷漠对待之,所以我很高兴在这儿见到你。我也可以向你保证,他对你是怀着不同寻常的情谊的,对他的保护你可以完全信任。”

达特尔小姐掷双陆就像做别的事那样专心。如果我第一眼看到她时是在双陆游戏盘边,我一定会以为她所以形销骨立,所以双眼变大,都由于这游戏拼搏而不是由于别的什么原因。不过,我在无限高兴听斯梯福兹夫人说那些话时,并为受到她的器重而自认为这是离开坎特伯雷以来举止最老成时,我要以为我说的话或我的神色有一丝半点被达特尔小姐疏忽了,那我就大错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