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某个人出现了(第3/9页)

他受到大家欢迎,谁也比不上他那么擅于在小玩艺上翻花样。他可以把只桔子刻成我们谁也想不到的东西。他可以把别针或其它什么东西做成一条船。他可以把羊蹄骨做成棋子;把旧扑克牌做成罗马战车模型;把棉线轴做成转动的轮子;把旧铁丝做成鸟笼。最了不起的是他能用线和草做成一些物件,从而使大家都相信没有什么别人能用手做的而他不能做。

狄克先生的名声并不是从来都只限于在我们学生中流传。过了几个星期三后,斯特朗博士亲自向我问了一些有关他的事,我就把我从姨奶奶那里知道的全说了。听了我的话,博士是那么感兴趣,他竟请求狄克先生下次来访时,我能向狄克先生介绍他。我履行了介绍仪式,博士请求狄克先生任何时候在售票处找不到我时就去他那里,在那里等我们下早学。不久,狄克先生也就养成去他那儿的习惯了。如果我们下课较迟(这在星期三常发生),他就在院子里散步,等着我。在这里,他还认识了博士那年轻美丽的太太(她这一段日子比以前更苍白了,我觉得我或其他人也都不容易看到她,她亦不那么高兴,但仍漂亮如前)。于是,他变得越来越熟,终于走进教室等我了。他总坐在某个角落的某条凳子上,以至那条凳子因他而被人称做狄克。他坐在那儿,白头发的脑袋向前垂下,不论上什么课他都认真听,他对他没法获得的学识怀着深深敬意。

狄克先生把这敬意扩大到博士身上,他认为博士是从古到今学问最精深、成就最非凡的哲学家。过了很长的日子后,狄克先生对他说话还脱帽;就是他和博士成为好友后,两人按时在院里被我们称为“博士散步处”的地方散步时,狄克先生也不时脱帽,以示对于智慧和知识的尊敬。在这样的散步中,博士怎样朗读那着名词典的片断章节,我根本弄不清。也许,他一开始认为是读给自己听的,可这下成了习惯;狄克先生满脸喜色,从心眼里认为那辞典乃世上最有趣的书。

想到他们在教室的窗前经过时的情形——博士面带温和地微笑朗读,有时还引伸阐发,或郑重地摇摇头;狄克先生聚精会神地倾听,他那可怜的想象乘着那些生僻单词的翅膀向什么地方游去,这只有上帝知道——我觉得那是详和气氛中最令人愉快的事。我觉得他们好像会永远这么来来回回地走下去,而世界因此就也能从他们的这种散步中受益;对于我,这个世界上纵有一千件喧腾的事也比不上这一件事的一半受益大。

爱妮丝也很快成了狄克先生的朋友。由于常去博士的住处,狄克先生也认识了尤来亚。狄克先生和我的友谊不断增进,这友谊建立在这种奇特的基础上——狄克先生以我的监护人身份照顾我,却又事无巨细都找我商量,采纳我的意见。他不仅对我天生的聪明十分敬佩,还认为我从姨奶奶那儿也获得不少遗传。

一个星期四的早晨,在回校上课前(因为我们在早饭前上一小时的课),我和狄克先生正从旅馆往马车售票处走去,在路上碰到了尤来亚。尤来亚提醒我以前定下与他和他母亲喝茶的约定,完了又扭着身子说:“不过,我不指望你真会来,科波菲尔少爷,我们那么卑贱。”

我当时还没法决定对尤来亚是喜还是憎;我和他面面相对站在街上时仍对此犹疑。可我觉得被人视为骄傲是不光彩的,于是我说我只是等着被邀请。

“哦,如果是这样,科波菲尔少爷,”尤来亚说道,“如果真的不以我们卑贱而顾虑的话,那就请你今晚来好吗?不过,如果因为我们卑贱而有所顾忌,我希望你不妨承认,科波菲尔少爷;因为我们对我们自己的身份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