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决心走下去(第4/10页)

他用了很多办法想诱我同意换别的什么。他一会拿出一根钓鱼竿,过一会拿出一把提琴,有一次拿出一顶尖帽,另一次又拿出一只笛子。我没有一点办法地坐在那里,对他的一切建议都予以拒绝;每次我都眼泪汪汪地求他或是还我钱,或是还我衣。终于,他开始一次付半便士地给我钱了。整整又过了两个小时,才一点点加到一先令。

“哦,我的眼睛胳膊腿!”过了好久,他朝店门外恶狠狠地叫道,“再加两便士,你肯走了吗?”

“我不能,”我说:“我会饿死的。”

“哦,我的肺肝,三便士,你肯走了吗?”

“如果我能办到,我什么都不要也肯走,”我说:“可我非常需要钱呀。”

“哦,咕——噜!”真是形容不了他这么一叫时的模样,那时他把那老奸巨滑的老脑袋从门柱后仅露出一点点来虚我。

“四便士,你肯走了吗?”

我是那么软弱又那么疲乏,就同意了这个数。我从他爪子里拿钱时,手都发抖了。这时已是日落时分,我又饥又渴地离开了。又花去三便士以后,我便很快恢复了,由于我当时精神好多了,我就又一瘸一拐地走了七英里。

这夜,我的床是另一堆干草下,我在一条小河里洗我打了泡的双脚,再将其用清凉的树叶尽可能包好,然后就舒舒服服睡到干草下。第二天早晨我又出发时,发现那条路从一连串的蛇麻地和果园中穿过。那正是果园被熟透的苹果染红的季节,有几处蛇麻地里已有工人开始干活了。我觉着这一切真太美了,于是我把一长排一长排被绿叶缠绕的秆儿想象成可爱的伙伴,并决定这一夜就睡在蛇麻中间。

那一天碰到的那些流浪汉比平常还要坏,使我至今还感到害怕。他们中有些长相极恶的歹徒,在我走过时紧紧盯住我,或停下来叫我走回去和他们说话。我跑开时,他们就用石头朝我扔来。我记得有个年轻的家伙——从他带的工具袋和炭炉,我判断他是个补锅匠——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对我死死地盯着,然后用那么大的嗓门吆喝我回去,以至我停了下来往四处看。

“叫你来,你就来,”那补锅匠说,“要不我会把你那个小个头撕开!”

我想回头是上策。我走近他们,想用一脸笑意来安抚那锅匠,这时我也发现那女人的一只眼睛又青又肿。

“你去哪?”补锅匠抓住我衬衣的前襟说。

“我要去多佛,”我说。

“你从哪来的?”补锅匠问道,抓着我衬衣的手一拧,把我抓得更紧了。

“我从伦敦来,”我说。

“你是干什么的?”补锅匠问道,“你是个小扒手吧?”

“不——是——的,”我说。

“不是的?说实话!如果你想骗我,”补锅匠说,“我要把你的脑浆都打出来。”

他用那只空着的手比划了一下,又把我从头到脚打量开了。

“你有买得了一品托啤酒的钱吗?”补锅匠说,“如果你有就拿来,别让我动手!”

要不是和那女人的眼光相遇,看见她轻轻摇头并做出“不”字的口形,我准会拿出来了。

“我很穷,”我强笑着说,“没一个子了。”

“啊哈,什么意思?”补锅匠说着很冷酷地看着我,我都生怕他已经看到我口袋里的钱了。

“先生。”我结结巴巴地说。

“你戴我弟弟的丝围巾,”补锅匠说,“这是什么意思?拿来!”他说着就把我的围巾从我脖子上取下并扔给那女人。

那女人大声笑了起来,好像她以为这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她把围巾扔还给我,像先前那样轻轻点了下头,做了个“走”的口形。我还没来得及走开,补锅匠就把那围巾从我手里夺走,胡乱往他自己脖子上一绕,把我像片羽毛一样就给推开了。然后,他骂骂咧咧地转向那女人,把她一下打倒在地。我看到她往后跌倒在硬硬的路上,躺在那儿。她的帽子跌落了,头发在灰尘中变成了白色。我永远忘不了那场景。我走远后再回头看,只见她坐在人行道上——那是路边的一道堤——用披肩一角擦去脸上的血,而他却往前走了,那场面我永远也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