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彻夜(第2/4页)

段融还真去了。之前他好几次经过祈愿殿,从来没有进去过。许愿这种事都是人给自己找的一种精神慰藉,错误地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鬼神上,而这世上真正能心想事成的又有几个。

他第一次来佛殿里看,殿里墙上满满当当地摆放着木质檀香许愿牌,牌面上画着各人名字或记号。

他看了会儿就觉得索然无味,手插口袋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脑中闪过一张许愿牌上的记号。他转回身,站在一面墙边看。

密密麻麻的满墙许愿牌,其中一块牌子上被人画了株三瓣草的图案。

因为沈半夏的关系,他对这种植物很了解。

半夏草,成熟后可入药。

他把牌子取下来,手指在三瓣草的图案上摩挲了下。

翻过来,许愿牌上的一列字映入他眼帘。

段融爱沈半夏。

……

那天佛寺里廖无人声,静得像裹着一个秘密。

少女拿毛笔蘸了墨,虔诚地、认认真真地写:

段融爱沈半夏。

——我此生最大的愿望是。

——段融爱沈半夏。

……

段融从附中转学后,沈半夏想过,或许自己对他只是一时兴起,随着时间越长,她对他的感情就越淡,直至就算想起他,心也会平静得如一潭死水。

不会因为再也不能见到他,世界就一直灰蒙蒙一片,头顶压着大团大团的乌云,空气稀薄,喘不过气来。

总不至于一直这样想念他吧,总有一天能忘了他吧。

她这样想着,想着,一直从十一岁,到了终于迈入成人大门的十八岁。她发现书上的句子在骗人,原来时间并不是无所不能的治愈师,她已经花了七年,可想起他的时候心依旧会动,然后是铺天盖地的疼。

两人在一个城市,可她从不敢去见他,因为两人已然悬殊的身份,因为她常听到有关于他和万珂的花边新闻,新闻里说他爱万珂,痴迷般的爱,两人的爱情故事收集起来能写一本缠绵悱恻的爱情小说,这本小说过程虽然多坎坷,但一定会以圆满来收尾。

而沈半夏不过是他记忆里早就没有印象的小孩,就算她跑到他面前把两人的过去仔仔细细地说一遍,他应该也只会皱起眉头,满脸不解地看着她,回:“抱歉,我不记得了。”

因为真的,不值一提,他与她不过萍水相逢。

所以沈半夏从来不敢想:或许我可以试试。

她完全没有这个勇气,也不觉得自己会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得偿所愿。

只有在无望的暗恋里,一日日一月月一年年地想念下去,然后失去了爱上别人的能力,除了他之外看谁都觉索然。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并不是幸运的人,得不到最想要的,别人手中握着五花八门的幸福,而她头顶笼罩着的始终只有那块散不尽的乌云。

一直等啊等,等啊等,直到她十八岁生日那天,她见到了段融。

那天没有人给她过生日,她没有吃蛋糕。

可她收到了一份最好的成人礼。

她心怀感激,知道了原来过去所有的倒霉,都是为了给她积攒一份十八岁的幸运。

但唾手可得的礼物被她扔掉了。

她没有办法,不得不扔。到底还是差了点儿幸运,顺利这两个字就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字典里。

上完学校的课,她跑去事务所加班,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了。

电梯坏了,显示正在维修中。她住九楼,一层一层地往上爬,声控灯一层层地亮。外面下起了雨,雨势很大,手机里收到防汛办的提示,今日夜间有大到暴雨,请市民合理出行。

她爬到九层,灯亮起来,她抬头,看到楼梯口处坐着个人。

那人头低着,垂下的额发快要遮挡住眉眼。两条长腿往前伸,上身前倾,胳膊搭在腿上,指间夹着烟,烟灰积了很长一段,直到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