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第3/4页)

薛稚没有说话,事到如今,她早已对他失望头顶,只觉看他一眼都会恶心。

这就是,她曾所依赖的、差一点便陷进去的哥哥啊……原来便是这么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从来都只想着他自己,为达目的,可以不择一切手段。

从来都是。

而她呢,她曾经以为她可以驯服这个人,到头来才发现,从前他的种种温和与退步,都不过是迫她心软的假象。

她不可以再心软下去了。

她不说话,他也没开口,殿内静寂得如同覆着层厚厚的冰霜,气氛十分压抑。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听见一声剑响,是桓羡颓然弃剑,挥手命芳枝下去。

芳枝如蒙大赦,匆匆忙忙磕了个头便抱着蓁儿下去了。厚重的门扉合上,阻绝断殿外已经升起来的朝阳投下的金光,他回过眸来,神情在那束猝然出现又猝然消失的金光中显得格外落寞。

“栀栀。”他在她身前单膝跪下,一只手温柔抚摸上她如覆冰霜的半颊雪颜,“你放心,哥哥是不可能放你走的。”

“我是你的,你不能不要。是生是死,我们都得在一块儿。”

他语声温和,指尖却似拈着簇霜花的冰冷。薛稚脊背处闻声攀上一丝蛇似的阴冷,却始终没有松口。

自这日上午过后,他不再允许她外出。

青黛与木蓝皆已被遣走,尤其是木蓝,作为那日暗中替她传来谢璟消息的人,被拖下庭去狠狠打了顿板子,又另换了一批侍女来服侍她,作为哑女,她们不会应答她半个字。

玉烛殿的门窗皆被封锁起来,连窗棂亦被厚重的木板钉住。彼时薛稚本在窗前借着窗纸远望窗外天光,一块巨大的木板忽似从天而降,从外将天光遮住,咚咚的捶打声,近乎钉在她的心脏。

屋中再透不进一丝光亮,黑沉沉的,连白日亦需点灯,她不想点,便是永远身处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唯有他进来时才会带进些许光亮。

他的脾气亦变得愈发反复无常。

有时是控制不住的暴怒,威胁她若是敢离开便杀尽谢氏一族。甚至有一次,他将太皇太后抓进了殿来试图威胁她,反被太皇太后破口大骂了一顿。二人遂争吵起来,薛稚就冷眼在旁相看。

有时则是摒弃尊严的哀求,抱着她一遍遍红了眼重复:“栀栀,哥哥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或者你不解气,你捅我几刀也是好的,可是你不能,你不能离开我……你不能这样对我。”

更有时,则是抱着蓁儿过来,迫使还不怎么会说话的蓁儿唤她阿娘。若是叫不出,便会狂怒:“叫啊。为什么这么废物,连声阿娘都不会叫!”

若是叫了,又会欣喜:“栀栀,她叫了,你听,她叫你阿娘了。”

“她上次也叫我阿爹,我才是她的阿爹,我们才是一家人。你不要再想着他了,好不好?”

无论是哪一种,薛稚都不会对此有半点回应。唯独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悲悯,一种漠然的、高高在上的、旁观的悲悯。

二人的婚期,就在这样的僵持里,一日一日临近。

大婚的前一日,桓羡再次来到她被关的寝殿。

他将那些繁复而精美的皇后礼服一件件亲手替她换上,从抱腹到中单,再到最外层的纯衣纁袡、头上的凤冠,温柔郑重,并无半分狎昵猥亵之态。

却把她双手,以当年的那根罗带一圈圈缠缚于身后,一边缠一边哽咽着和她说对不起,他也不想这样待她,可是他真的不能没有她。

那根已近毁坏的赤绳子,也被他重新找来丝线贯好,系在了她的手腕上。

他是如此地坚信着,只要这对赤绳子还在,他们就能重归于好,白头偕老。

“有时候,我真在想。哥哥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耳边忽然传来她的声音,是这数日以来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桓羡有些不能置信,错愕地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