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2/7页)

“妾貌陋,吓着诸位了,真是不好意思。”万年公主似歉意地说着,伸手又将面具挂上,面上自始至终也无羞愧自卑之色,淡然自若。

桓羡眸光微动,欲言又止。

那柔然的使臣便道:“大楚皇帝有所不知。王后身为先可汗的未亡人,理应是要殉葬的。但我朝既与贵朝交好,小王岂能坐视王后罹难,乃从中斡旋,王后亦愿依柔然风俗剺面而哭,故而导致脸有伤痕,不得已以面具掩之。”

皇姊为归国而剺面之事,桓羡也曾听过,但终不及亲眼得见来得震撼。他压下心中微微起伏的海浪,平静得仿佛是在听寻常之事:“阿姊受苦了。”

“多谢贺兰公,如此恩情,我大楚记下了。贵使远道而来,不若随朕入关,也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跟随其后的柔然士兵似有疑虑,贺兰霆却摆摆手,勾唇一笑,似风扬草叶,肆意风流:“多谢陛下,小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行人遂入关。夜里,并州刺史裴洮在府衙中举行了盛大的宴会,欢庆公主回国以及远道而来的贵客。

琵琶横笛和未匝,回裾转袖若飞花。宴会选在了雁门关内的草原上举行,四野空旷,明月如水,婉转芦管回荡于仿如浸满银霜的原野上,更显悠扬,更添惆怅。

篝火烈烈,月光映出舞姬舞姿摇曳的影子。青草香的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酒香和炙香。

万年公主桓瑾一直很沉默,即使今夜这场庆功宴的主角是她。只默默饮酒,平静地看着主位上并不相熟的皇弟与左贤王商议邦交之事。

“实不相瞒。”

酒宴正酣之时,贺兰霆手持犀角杯,借着几分醉意醺醺然开口:“小王此次入境,除了心慕陛下、想要一睹圣朝天子的风采之外,还有一事。”

桓羡心下已有几分猜到,执杯之手微紧,语气却平和:“贵使请讲。”

“小王有一姑母,曾远嫁贵朝,先为凡□□,后成天子嫔,去世多年小王不曾前往哀悼,深自引愧。但听闻姑母尚有一女留在贵朝,加之自朔州入境时,那位薛刺史也托小王打听,故而想问一问陛下,不知其境况如何?”

他口中的薛刺史,乃镇守朔、恒二州刺史薛承,是薛稚父亲的从兄,万年公主入境便经由他境内。原本也是该一道前来拜见,但桓羡另有打算,特命其留在州中。

然而薛承既为边将,与贺兰霆这么个身份敏感的敌国权臣相交却是何意?桓羡面无表情地别过脸来,没有应。

“左贤王是说乐安吧。”万年公主温声开口,“你这算是问对人了。乐安从小便与陛下亲厚,我待字闺中时,常常见她跟在陛下身后,或是叫陛下扛在肩上,去摘花呀捉蝴蝶呀,很是要好。”

说着,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主位上的皇弟。月色流转,月光朦胧,那张俊美面庞却微现阴翳,凛冽如刃。

她心头一惊,又很快镇定下来。短暂的沉默后,桓羡收回视线,紧攥杯盏的手微微松开:“乐安么?”

眼中如银月色流动,并瞧不出情绪,只是慢条斯理地执杯饮酒,末了才淡笑一声:“她很好。”

“她今年已十六岁,也已有了心爱的男子,下月里,就当成婚。贵使若同朕回台城,说不定还赶得上喝一杯喜酒。”

他语气极淡,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一点儿也听不出万年公主口中的“幼时关系极好”。却是听得侍立在旁的伏胤内心一阵忐忑,陛下……当真不在意吗?

“这样快么?”万年公主边说便注意着天子神情,“那岂不是咱们得快些回程,否则怕是赶不上?”

此处离建康少说也有一月路程,便是快马加鞭风雨兼程,也得半月有余。但天子此次北来并非为了迎接她这个无关紧要之人,既要巡视幽燕,必是赶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