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三叔(第2/5页)

景澜闻言一怔,蓦然想起在洛鸿渐书房里曾见到过许多封皮被熏得焦黑的书,它们被随意放在书架最高处,大多是一些深奥难懂的经文秘法,所载既有符也有咒,更有许多早在世间已失传的法门。

她当时问玄清子,为何这些书会是这副样子,仿佛被火燎过。玄清子道:“听说过火中取栗吗?既然能取栗便能取书,这有什么稀奇的?咱们寒山曾有一位嗜书如命的前辈,有过目不忘之能,他立誓要读尽天下书,更有藏尽天下书的奇志。尤其是孤本,若是被他知道了,定会想尽办法弄到手。这间屋子里所藏的书就是他的杰作了。”

师门之奇总是无处不在,景澜来不及感慨,只见顾况挥了挥手,四面忽然亮起火焰,贴着墙面犹如长龙一般蜿蜒而下,仿佛是从那壁画上涌出的。她抬头对上明尊的眼睛,那神像的笑容在火光中有些冰冷。

景澜这才发现靠近墙上设有暗渠,渠中原本灌注满火油,只需要一点火便能令其再度燃起。她意识到不对,几百年过去了,这暗渠中的火油理应干涸,怎么会还剩这么多?

仿佛看出她的疑惑,顾况道:“在你我之前,这地方也曾有人来过。”

他低头看了眼地下,景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地砖上大片褐色如泼洒飞溅而出,更有拖拽出的长痕,指向一座半人高的石台。这褐色有别于砖石本身的颜色,只因方才火光昏昏,所以她才没有发觉。

那是血。

不仅是地上,连壁画上也有,甚至溅到了神像的身上,足见情形之惨烈。这血色早就和壁画融合在了一起,为那赤红翻腾的火焰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

景澜眼瞳一震,她知道只有斩首时血才能溅得这么高,这石塔中所发生的一切不言而喻。

她转回头,发现顾况正带着玩味的笑打量着自己,定了定神道:“这里曾经杀过人?”

顾况道:“都说天师府反叛,最后顾天师下落不明……但世人怎会知道,他就被先帝杀死在这座石塔里呢?曾经先祖从密教偷出残卷叛逃,百年之后,他的后人又来到此处,死于塔中,这不正应合了教旨之中的轮回往复一说。”

景澜眼睫微动,道:“看这些血迹,恐怕不止杀了一人。”

顾况叹道:“自然不止,这些人里有前司天台台阁,太史令,还有数不清的前辈们,岂会只有一人?”

说着他竟笑了起来,道:“时至今日,你与我也不得不来到这里……莫非这也是命中注定?”

暗渠中火焰猛然高涨而起,将周遭映得如同白昼。景澜终于看清,那壁画上所绘的火焰里是无数哀嚎挣扎的人,有些已在烈火中焚烧殆尽,只剩下一个骨架。火中残肢遍地,鲜血尽洒,神在云端翩然起舞,一派祥和宁静,众生在火海中煎熬折磨,痛苦无比,仿佛能听见哭喊哀求之声从石壁上传来。

密教不愧曾是从大争之世中脱颖而出、一统中原的教派,其教旨果真霸道至极。天地为熔炉,明尊为火,势必焚尽一切,不休不止,唯余光明永存。

那壁画上的赤色似乎能扰乱心绪,景澜看了几眼便收回目光,道:“叔父的意思是?”

顾况波澜不惊道:“你不是想要招魂吗?密教有轮回之说,此地有禁魂阵,又有明尊相护,正适合施展招魂之术。”

“不过在这之前,我需要一点……你的血。”

景澜早就料到会有今日,是以毫不犹豫挽起袖子露出手腕,道:“一切听叔父的安排便是。”

顾况短促一笑,道:“很好,我已将咒绘制完毕,就在这座石台附近,你只需躺下即可。”

景澜依言躺在石台上,双手放在身侧,看起来极为镇定,仿佛这只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之所以能这般有恃无恐,不过是因为她与顾家人毫无干系,顾况施法途中自会遭咒术反噬,根本不必她费半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