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覆水(第2/3页)

景澜眼瞳微震,握剑的手腕如失了力气,任长剑自手中滑落。她恍惚在剑身上看到自己年幼时的双眼,其中的惶恐不安无处遁藏。随着剑身翻转到另一面,又变成了她年少时的样子,眉宇间尽是咄咄逼人的阴郁锐意。

剑落下不过数息功夫,前半生所历之景却在不断翻转的剑身上如浮光掠影般一闪而过,最后一只手突然接住黑剑,令它不至落地沾尘。剑身在日光中再一次照出景澜的眼睛,这一次她看得格外清楚,那眼眸中空空荡荡,光彩已失,全然是心灰意冷的模样。

日光明亮,剑身上那双眼睛越发清晰,那分明是她,却又不像是她。

抬手遮住剑身上的倒影,景澜想起自己为何会是这副样子。

那是她历尽千难万险归来之后,得知师姐已经亡故,当即连夜赶往寒山。在昔日山门前驻足而望,她看见荒山上野草蔓蔓,羊肠小道通向土坡,一眼便能望到尽头。

在衰草斜阳里找寻了许久,直到袖口沾染寒露,肩上落满薄霜,景澜才隐约明白,如寒山这等隐世之派,既然能销声匿迹到仿佛从未存在过,自然不会让人寻到山门的入口。若像玄清子信中所言,因徒弟逝世悲痛不已,从此以后封山不出,那世间确实再无人能找到寒山所在。

就算她能进山去,又能做什么?未说完的话,来不及袒露的心意,都已经太迟,随着那人的逝去化为乌有。

“……那时候我以为师姐已不在人世,”景澜轻声说道:“你总是说要我为自己而活,但我早就把性命交托到她手中。她如果不在了,活十年百年,与活一日,又有什么分别?”

女人低头看向手中的剑:“她回来了,你心中死志却未有所变。”

景澜神色平静地说道:“我等了十年,这次终于等到了她,说来说去不过是上天垂怜,让我们再度相见。可这次运气好,下回却是未必。就像她所说的,我们活着就在一起,若是死了,那便埋在一处。在此之前我已决意如此,与她重逢之后,这份心意依旧不变。我与师姐,无论是生是死,决计不会再分开了。”

女人眼中并无波澜,仿佛没有听见她这番剖心之言,木然道:“我要你不再受制于人,你应当只为自己而活。”

景澜静了半晌,而后跪在女人面前。她闭上双眼,不去看剑身上的倒影,额头抵着女人的手背郑重道:“我此生唯有这一念,娘,这便是我的心愿。我答应你的事,恐怕再也做不到了。”

她怀中的鸟儿悄声飞出,轻轻落在她的肩头。女人伸手摸了摸它的羽毛,说道:“有些事,我也未必能做到,想来一切皆是如此……你做不到,那便做不到罢。”

景澜闻言耳畔轰然一声,心骤然落地,仿佛就此解开了缠绕已久的心结。待她再睁开眼时,面前女人已经不在,石台之上,只有一柄漆黑长剑。

她只手握剑,回想起方才自己所说的话,仿若陷入了更深的幻梦里,一时难辨真假。舒卷的云光中金芒隐去,景澜蓦然回过神来,侧头看着肩上的青色鸟儿,又看了看手中黑剑,这一次剑身上再无幻象,只倒映出她深沉如海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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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左边一点,不对,还是向右更好些。嗯,不行,你还是就如方才那样别动……”

洛元秋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两指并拢比划了一番点评道:“你不如再向前挪一挪……还是算了吧,怎么看怎么都不像。”

面前少女模样的影子随着她的话不断改变动作,左手手臂朝前,右手手臂朝后,身躯前倾,最后做出一个十分怪异的姿势。

洛元秋见此情景真是再也忍不住了,抖了抖肩,顿时笑出声来:“不行,你看起来好像只要去打鸣的公鸡,不然你再走几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