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三位学者回到了克雷吉府,他们带回了四封饰有哈佛纹章的信件——这是曼宁写给以利沙·塔尔波特的,还有一撂《神曲》译稿清样——河畔印刷社的保险柜中丢失的那些。

“塔尔波特是他们理想的御用文人,”菲尔兹说,“一位受全体基督徒尊敬的牧师,一个坚定不移的天主教批判者,哈佛大学的局外人,所以他能够以甜言蜜语来哄骗哈佛,并装出超然物外的姿态,削尖他的笔挞伐我们。”

“我觉得,无须像大街上的算命先生那样会掐指一算,我们也可以猜到塔尔波特是得到了一笔钱才惹来麻烦的。”

“一千美元。”雷说。

朗费罗点头称是,给他们看信上明确写着的报酬数额。“我们且保存起来。一千美元,进行研究并写出四篇文章的各种‘开销’。这笔钱送了塔尔波特的命。”

“这么说来,凶手是准确晓得他能从塔尔波特的保险箱偷到多少钱的,”雷说,“他知道这个安排的详情和这封信的具体内容。”

“‘好好守住你那不义之财吧。’”洛威尔背诵道,接着补充说:“一千美元,猎取但丁人头的赏格。”

理智告诉他们在哪里可以找到关于曼宁的阴谋的更多信息:大学讲堂。但是在白天,大学讲堂里来来往往的全是同事,洛威尔是没法去查阅哈佛校务委员会的文件的,而在晚上他也没有办法去做——由于发生了一连串的恶作剧和篡改文件的事件,学校早已采取了上锁和加密码等一套复杂的方法来密封档案。

看来要秘密潜入这个堡垒是没有希望了,直到菲尔兹想起了一个人,“蒂尔!”

“谁,菲尔兹?”霍姆斯问。

“在我们公司上晚班的一个伙计。他曾说过他除了在街角每周上几个晚班之外,白天都在哈佛大学打杂。”

当天晚上约莫十一点钟左右,这位蒂克纳·菲尔兹出版公司的忠实伙计走出街角,大吃一惊地发现,菲尔兹在外面等着他。没过几分钟,这个伙计就坐上了出版商的马车,在马车上,菲尔兹介绍他认识了另一名乘客——天哪,竟然是洛威尔先生!多少次了,他一再想像自己置身于像洛威尔教授这样高品位的人士当中。蒂尔对于这样一种罕见的待遇似乎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他仔细听着他们提出来的要求。

一到坎布里奇,他就领着他们穿过哈佛广场。他慢慢扭头看了好几回,似乎有点担心和他同坐一车的两位文学家会冷不防消失,就像他们突然出现一样。

“快点儿走啊,伙计。我们就在你身后!”洛威尔向他保证。

洛威尔捻着他的胡子尖。最令他紧张的倒不是怕校园里有人发现他们,而是他们有可能在校务委员会的档案中发现的东西。但·蒂尔那充满稚气的脸刮得干干净净,眼睛大大的,嘴巴相当秀气,有点像女孩子的樱桃小嘴,好像不停地在咀嚼什么东西似的。

“亲爱的蒂尔,你一点儿不必担心。”菲尔兹说道,挽起他的胳膊,开始登上气势雄伟的石头楼梯,这个楼梯通向大学讲堂里的会议室和教室。“我们只需要略略翻翻一些文件,然后就会离开,我们决不会把东西弄乱的。你是在做一件好事。”

“我也希望如此。”蒂尔语气真诚地说。

“好伙计。”菲尔兹笑着说。

蒂尔试用了一大串委托他保管的钥匙,才打开一道道门闩,一把把门锁。进了门,洛威尔和菲尔兹取出装在盒子里的备用蜡烛点燃,把一本本档案从橱柜里搬出来放在一张长桌子上。

在摇曳不定的烛光下,菲尔兹和洛威尔通读了一遍校务委员会两周一次的会议记录。他们还无意中读到了有关洛威尔的但丁研究班的种种谴责零星散布在冗长乏味的大学事务记录中。“没有提到令人讨厌的西蒙·坎普。曼宁肯定是自家雇用他的。”洛威尔说。有一些事情,甚至连哈佛校务委员会都被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