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耳骨疤

深夜街道上车辆寥寥,等完红灯的最后五秒钟,程凇往旁边瞥了眼。

方才在龙虾店里拍着桌子气势如虹地说要把他挂墙上的人,此刻正怂了吧唧地窝座椅里,一路安静如鸡。

红灯转绿,程凇重新启动车子,闻到空气里弥漫的酒味,开口。

“长本事了。”

“……”

被叫的人埋头装死。

“为什么喝那么多酒?”

“……”

头埋得更低了。

等了会儿不见她答,程凇抹着方向盘抄近道驶上高架桥,懒淡的语调不怎么走心:“跟你男朋友吵架了?”

岑稚沉默地攥紧捏着安全带的手指,很想解释那不是她男朋友。

又觉得一点意思也没有。

应该是担心她胃里难受,程凇的车速比平时要慢。

车窗也半打下,夜风从窗外鼓劲地灌进入她耳蜗,吹得人耳膜生疼。

岑稚忍不住抬手捂住右边耳朵,听见自己瓮声瓮气地叫他名字。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大半夜非要吃螃蟹,吃不到螃蟹就顺着海爬族谱退而求其次去吃龙虾。

从小到大,这破毛病一点没改。

“你说呢。”程凇懒得回答她,长指拨了下,窗玻璃往上升起小半。

风声被隔绝在外。

路特斯驶下高架桥后,在路边靠边停好。程凇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岑稚看着他进了家711便利店,玻璃门模糊掉男人高高瘦瘦的身影。

过了会儿他拎着袋子出来,主驾那边的车窗全部降下,没有任何遮挡,岑稚躲避不及地跟他对上视线。

程凇没上车,从袋子里拿出盒烟,剩下的东西透过车窗递给她。

里头是袋解酒糖,还有瓶矿泉水。

他站在车外敲出根烟,身上没带打火机,只有盒火柴。修瘦手指半拢着那团橘黄色点了烟,夜风吹灭火光,细木梗被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岑稚抱着袋子仰起头,看程凇抬手抽了一口烟,指间那点光亮被深夜的风吹得忽明忽暗。路灯在他身后亮着,将他的影子长长地铺进车里。

他单手抄在西裤兜里,衬衫衣领凌乱地散着,带着玩闹后的懒散和随意。

垂下眼瞧她半晌,程凇吐出烟,淡白烟雾在风里吹散。他忽然压低身子,掌心撑住窗玻璃边沿,俊秀的眉目藏匿在光影里,看不清眼里情绪。

“岑吱吱。”

他目光淡淡地拢着她,“我是不是很早以前就教过你。”

岑稚屏住呼吸:“……嗯?”

“男朋友没了可以再谈。”他说,“谁惹你不高兴,就让谁滚。”

有车从街道上飞速驶过,车灯短暂地照亮岑稚的脸,很快又暗下去。

她没说话,想起包厢里有人八卦地聊到大学那会儿叶辛楚闹分手,程大少爷第一次拉低身段去哄人。

可那明明不是他的第一次。

岑稚这么多年一直在想,她的暗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应该是初三下学期,竹锦过世之后。

竹锦老夫人生前是位德高望重的医学教授,可能出于专业,对任何事物都带着悲天悯人的慈和温善。

岑稚被带回程家那几年里,也只有竹锦是真心把她当成程家的孩子。

程越江和裴芹是联姻,夫妻感情淡漠,也没什么心思顾在程凇身上。所以程凇小时候是跟着奶奶长大的。

竹锦因病离去之后,程凇之前还约束着的不羁性子愈发叛逆桀骜。

本来也就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少了人管教简直混上天,三天两头旷课翻墙泡网吧,和职高约架更是家常便饭。

中上游的成绩也一落千丈。

裴芹不管他的事,程越江却看不顺眼,怎么骂都不见收敛,又狠不下心动手,干脆让岑稚在学校看着他。

岑稚和程凇不在同个班级,却像个小追踪器一样,时刻盯着不许他逃课,他翻墙去网吧她也跟着去,趴他旁边机位写作业,没打两局就催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