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第3/4页)

“是的,我记得塔尔苏斯的保罗问过我的问题。我承认,如果红铜胡子按照基督徒的准则生活,我也许会有空去西西里看望你们俩。那时我们可以坐在树阴下,坐在树林里的泉水旁,讨论所有的神祗和一切五花八门的真理,就像古希腊的哲学家们常常做的那样。可是,今天,我必须长话短说了。

“我只在乎两个哲学家:皮浪和阿那克里翁。你知道他们的立场。其余的,包括新希腊学派和所有的罗马斯多葛派人士,你花买一盘豆子的钱就能把他们买下。真理住在连众神从奥林匹斯山往上看也看不到的高处。亲爱的,你以为你的奥林匹斯山更高,你站在上面对我喊道:‘上来呀,你会看到从未见过的风景!’诸如此类。但是我要说:‘我的朋友,我再也没有爬山的双腿了。’我认为在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你会同意我的说法。

“不,那朝阳般的公主的幸福夫君,你的教义不是我的。我要去爱那些给我扛肩舆的比提尼亚人吗?或者那些给我的浴室炉灶烧火的人?还是红铜胡子和提盖里努斯?不,以美惠三女神的洁白双膝的名义,我发誓,即便再努力我也做不到。罗马至少有十万个肩膀不平,膝盖肿大,大腿干瘪,双眼暴突,或者头颅硕大的人。我也要爱他们吗?在心里感觉不到爱时,我上哪儿去寻找那份爱呢?假如你们的神想让我爱他们所有人,那他为什么不把他们变得和尼俄柏的子女们一样美丽,美丽得就像你所赞赏的帕拉丁宫里的雕像那般?一个爱美的人不可能爱上丑。不相信我们的神明是一回事,因为他们的美丽而爱上他们又是另外一回事。我爱他们,就如同伟大的雕塑家那般;我透过菲狄亚斯(1)和普拉可西泰勒斯,米隆,斯科帕斯和利西阿斯的眼睛看他们。

“不,朋友,我去不了你想把我带去的地方,哪怕是我想去;而由于我并不想去,理由变成了双倍。你像塔尔苏斯的保罗那样相信,一旦你们穿过了斯梯克斯河,走入某个极乐世界的欢乐氛围里,你们就会看到你们的基督了。也罢!让他告诉你们,他是否许我带着我的宝石,我的米列内花瓶,我的苏兹尤斯首版书籍和我的金发尤尼斯加入你们。我一想到这儿就止不住哈哈大笑,因为保罗亲口告诉过我,我们必须为了基督放弃一切,包括美酒和鲜花。他的确向我承诺了其他的欢乐,但是我不得不告诉他,我老得尝试不了新东西了,我宁愿一直闻着玫瑰花的香气,而不是去闻某个脏兮兮的,据认为我爱的,来自苏布拉区的‘邻居’。

“这就是你们的幸福不适合我的原因,亲爱的。但是我顽固到底还有一个原因。老塔那托斯(2)在召唤我。死神在向我招手。你处在生命的黎明,而我的太阳却已然落下,夜晚即将到来。换句话说,亲爱的,我非死不可了。

“这不值得说道。事情必然以此收尾。你知道红铜胡子这个人,所以你会明白的。提盖里努斯终归是打败了我,尽管或许只是我对他的胜利终结了。我过了我想过的生活,我也将用我自己选择的方式死去。

“不要为此悲伤。从没有神明对我许诺过长生不死,所以我并不惊讶。此外,你错以为只有你的信仰教人如何平静地死去。在你之前,我们的世界很早就知道,什么时候杯子里没有水,什么时候就该走了,而且要走得开开心心,走得体体面面。柏拉图说道德如音乐,智者的生命总是和谐的乐声。若果真如此,那么我就会在与世界和谐共处后,作为一个有德行的人死去。

“我想对你仙女般的妻子说再见,孩子,用我在普劳提乌斯家见到她时说过的话:‘我见过很多国家的很多人,但我从没见过如你这般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