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第2/3页)

而事实也是如此。他们想法相近,心意相通,就仿佛仍旧在每天一次好几个小时地分享各自的想法。对这一世,吕基娅也是既不抱有希望,也不心怀期待了。她不仅仅把死看作为摆脱地牢或者逃离恺撒及提盖里努斯,也不仅仅看作是获救,而且也把死看作是她举行婚礼的日子。她也开启了世俗的幸福,因为从那一刻起,她将和维尼奇乌斯结合,因此,她像一个新娘子期待婚姻那般期待着死亡。

这道冲开一切束缚,把千千万万的早期基督徒冲向死后世界,使现实相形见绌的信仰的滔天巨浪同样涌向了乌尔苏斯。长久以来,一想到吕基娅难免一死,他也同样心绪不宁。但是当从狱墙外飘来的消息里得知圆形露天竞技场里和花园里正在发生的情状,当死亡似乎成了所有基督徒共同的、必不可免的命运——同时也是他们通向巨大幸福——比所有死亡之外的任何可能的幸福都要多得多的幸福——的大门时,他亦不敢向基督祷告免去吕基娅的这份幸福,甚至连把死亡往后推迟多年的祷告亦不敢做。

他那蛮族人的朴素脑筋认定,吕基亚国王的女儿应该拥有比普通人——例如像他这样的人——更多的幸福;他认定,在永恒的荣光中,她应该坐得比他和他的同类人离羔羊更近。他的确听过,在神的眼里,所有人都是平等的,然而这却动摇不了他认为吕基娅会比其他人更加幸福的信念。毕竟,全体吕基亚子民的王的女儿和某个女奴不能相提并论。他还希望基督让他像以前那样侍奉她。

至于他自己,他只有一个私心的希望:像羔羊一样死在十字架上。但那样的幸福似乎太大了,大得让他几乎不敢去祈求,虽然他知道在罗马,即使是穷凶恶极的罪犯也会被处以十字架刑。他想,他最有可能被野兽杀死,这令他产生了唯一的害怕和担忧。从孩提时起,他就生活在吕基亚的广阔丛林里,在他还没有长大成人,并因为超人的力量而声名大噪之前,他在很长时间里以捕猎野兽为生。实际上,他非常热爱和野牛,和熊一对一地对决。当后来在罗马不得已放弃对决后,他会去动物园和竞技场,就为了看看那些或陌生或熟悉的野兽。然而,一见它们,他的内心就会升腾起杀手的欲望。眼下他担心的是,等到角斗场上碰见它们的时候,他会忘了他是被认为像一个基督徒那样谦逊地死去的。

就算是这,他想,以后也许会对基督有所助益;事实上,他确信,他可以比其他绝大多数殉道者更加好地服侍救世主。他听说羔羊曾对地狱宣战,其中包括基督徒们相信是恶灵的所有异教神祗,他觉得羔羊会发现他的无穷力量在战斗上的优势。他单纯,质朴的脑袋根本没想到,死亡以后,他脱了壳的灵魂或许并没有现下那般强大。

除了这,他还一次做几个小时的祈祷,照顾其他病人,帮助狱卒,并尽自己所能抚慰他的公主,他的公主有一件未了的心愿:她时不时地抱怨,没有时间让自己短暂的生命里填满和有名的塔比瑟——她之前从保罗和彼得那里听来的人——做过的一样多的善事。

狱卒们渐渐喜欢上了他。他让人惧怕的力气就算是在地牢里也让他们心有余悸——他们明白,万一他的头脑里起了一路打出去的意念,没有栅栏,锁链或者墙壁阻挡得了他——但是令他们印象最深的是他的温柔和善良。他们无法理解他怎么能这么开心,并常常问他这个问题,当他解释他在角斗场死后,会有什么样的生活等着他时,他们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听着。他的信念让他的信仰如此真实,使得他们开始思索起来。

他们了解到,即使是在阳光照不进的地牢里,那样的欢乐也能找到自己的所在,这对他们是一个新的体验。在乌尔苏斯鼓动他们信仰他的羔羊时,他们一个一个地开始思考自己的生活,明白了这奴隶制实际是何等凄惨,明白了他们陷入了何等境地,那境地除非死亡才可以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