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第2/6页)

“你怎么可以容忍他送东西给你?”等那个男孩出去给那对鸟儿找水喝的时候,他喝问道,“他是个异邦人,你不知道希腊人是用狗来指代犹太人的吗?”

“我不知道希腊人怎么看别人。”她回应道,“也不想知道他们怎么称呼犹太人,不过我知道纳扎里乌斯是我的基督教兄弟。”

他看到她的眼中涌起一层责备。他生气地咬着牙齿,由于他的发火,他们两人的幻觉破碎了,他将他的罗马人本性压抑了那么久,以至于她开始将这一点遗忘。而他也开始对他的罗马人质疑,退离它黑暗的那一面。他咬紧牙关,阻止自己说出他会将那样的兄弟鞭笞至死,或者将他戴上镣铐送到西西里葡萄园。

不过,他连这生来就有的愤怒也控制住了。“原谅我。”他对她说。“对我而言,你永远是一位国王的女儿,是奥路斯与彭波尼娅的养女。”

他将自己与生俱来的信念克服得非常彻底,等那个男孩回来的时候,他向他许诺,一旦自己回到家以后,就从城里宅子的花园里找一对孔雀或者火烈鸟给他。

吕基娅看得出这些挣扎,并且理解他为战胜自己付出了多少努力。每一次他取得这样的胜利,她的心就更向他贴近一分。不过,对纳扎里乌斯的这一次,他付出的努力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多。维尼奇乌斯能被那个男孩的无礼行为惹得大为光火,可他不会觉得嫉妒。对他来说,玛丽娅的儿子就和一条狗没什么两样。再者,他是个小孩,他的爱,纵然纳扎里乌斯真意识到了这份爱,也是由崇拜与孩童般的迷恋组合而成。

在向这些人顶礼膜拜的信仰及其教派,在向以基督为名的信仰及其教派投城方面,这个年轻的军团司令官斗争得更长久,也更为艰苦。这场斗争一直很激烈,因为他是孤身作战,他只能在内心进行默默的斗争。从另一方面来说,这是吕基娅的信仰,所以他随时准备着二话不说地接受它。此外,他的身体恢复得越好,他就对奥斯特里亚努姆那一夜之后发生的一长串惊异事件记得越清楚,就对从那时起进入他脑海里的,所有让人吃惊的概念和想法记得越清楚。而且,这样的信仰将人的精神改造得如此彻底和深刻,他对这超人般的力量感到震惊。他意识到,以前从来没有像这样的信仰出现在这个世上,它比他以为的还要伟大。他开始想,如果它成为各个地方所有人的法律,给全人类注入了爱和宽恕,那么就会有一个新的时代曙光初现,与最久远的古代,与朱庇特成为神界主宰之前,由萨杜恩统治的漫长时期相媲美。

他对基督的神性出身并没有怀疑,希腊和罗马众神在各地留下他们半神半人身份的后裔。对于复活之说或者基督徒们津津乐道的其他奇迹,他也没有发出疑问。他曾听到一个亲眼见证者的述说,这个人显而易见的诚实品格,以及这个人对谎言的厌恶使他丝毫不会受到任何怀疑。再者,文明的罗马人的怀疑论允许对神有所疑虑,但对奇迹则不然,奇迹是人类和众神生活中的一部分。

这一切组成了一个他解不出的谜题,因为凡事都有两面。整个基督教挑战了自然法则,推倒了已经建立的秩序。显而易见,它在宇宙的运行中不可能得到实现。它在理论上又是那么疯狂,任何一个异邦的宗教放在它旁边都显得合情合理。罗马人和世界上的许多人都可能是堕落的、邪恶的,这一点维尼奇乌斯和其他人一样接受,但是管理生命的秩序却是妥善有度的,只要治理帝国的恺撒是一个高尚和理智的人,或者只要元老院成员由像特拉塞亚那样的斯多葛派人士构成,而非由腐化的浪荡汉和马屁精构成,人们又能有什么可多要求的?他认为,罗马的和平造就和维系了所有的文明,罗马的统治对每一个人,无论是征服者还是被征服者都是好的,社会分配是公正公平的。而同时,就他的理解,这个教义会推倒世上之物的秩序,颠覆统治和权威,让所有的人变得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