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2/3页)

那杜仲已达千机堂,拐入竹园才松了口气。

楼中竹梯老旧,拾阶一踩便咯吱不停,上二楼,霍临风扎入卧房。他合衣而躺,手臂枕在脑后,将身体一寸寸放松。

今晚惊险,若非他耳聪手快,恐怕要被容落云逮个正着。为了遮掩,还说些关怀的酸话,为了逼真,还蹲于檐下为其揉腿。

霍临风捏一捏眉头,他所做之事乃掩饰或讨好,总归不是真心。然而他在切切实实做的时候……心无不甘,情无不愿,言语招逗甚至乐在其中。

纠结半晌,他砸了床榻一拳。

闭目,脑中浮出一切之重点,鸽脚纸条写着嶙峋小字——虎疾待愈,暂不可期。

虎,意指他霍临风,染疾未愈,与他递给朝廷的说辞相同。不凡宫果真与长安有消息往来,是勾结命官,还是暗做爪牙?他抬手拽下帷帐,来日方长,且行且辨罢。

一夜过去,无名居的白果树凝了一层朝露,瓦灰信鸽飞出鸽笼,于廊下窗棂收翅。房中床沿搭着一手,修长食指稍抬,鸽子飞掠抓住,一双豆眼滴溜溜地转。

容落云摘下纸条,看完一哂,怪不得霍临风仍未露面,原来虎入江南成了病猫。

他下床沐浴更衣,穿一件窄袖常服,将头发高高扎于脑后。神清气爽,正欲出门却见鸽子没回笼,抓着窗棂看他。

他一头雾水:“连夜飞回辛苦了,吃食儿去罢。”

鸽子跳了跳,不走。容落云急着出门,张嘴眯眼拟一声猫叫:“——喵呜!”鸽子以为天敌来抓,登时挥翅飞走。

第三道子门后,霍临风已经到了,还捧着伙房刚做的蒸饼。吃到第二个,目及远方微微一怔,百步开外,容落云竟骑着一只小毛驴,慢腾腾靠近,脑后马尾肆意摆荡。

隐隐的,还哼着小曲儿。

待对方近至身前,霍临风乐不可支:“宫主,早。”瞧瞧驴脸,再与容落云对视,“没用饭罢,吃不吃蒸饼?”

容落云点点头,他明白这厮笑什么,可是坊集人多,大马难行只好骑驴。霍临风笑完,捧着油纸问:“你吃荤的还是素的?”

容落云说:“都吃。”

霍临风索性全数奉上:“那都给你,我牵驴。”

二人出宫去,初晴的天,影子照出来淡淡的,一个只顾着低头吃饼,幸好另一个牵驴走得很稳。

到达城西的坊集,人稠铺密,叫人眼花缭乱,容落云走马观花,索性下驴与霍临风并行,边聊边走,经过一处摊前停住。

小贩是位老孺,摊子不大,竟是些手工活儿,绢帕、攒丝钗、绣鞋种种。容落云手指刺绣纨扇,建议道:“你可以买一把送给心上人。”

霍临风琢磨,他的心上人……请问哪位?容落云自顾自说道:“我昨日发现,宝萝总是执扇遮面,那你送扇子定能搏她欢心。”

霍临风恍然大悟,暗道投其所好果然管用,容落云竟朋友般出谋划策。“谢宫主提点。”他低头挑扇,可是挑兵器在行,这些玩意儿瞧着都一样。他忍不住问:“宫主,你中意哪个?”

容落云支吾:“黄色那把。”

霍临风抽出,素白扇面桃丝扇柄,绣的是一株白果树。老孺说:“这柄贵些,两面绣可费工夫呢。”翻过一看,背面鹅黄扇面,绣的是一株清白玉兰。

两个大男人,一个喜玉兰白花,一个喜白果黄叶,对着这把扇齐齐心动。霍临风买下,包好塞入驴背挂袋,继续朝前逛了。

途经论茶居,里头口艺人一拍案,声情并茂的故事流淌到街上。霍临风一听,怎的那么耳熟?定睛一瞧,台上之人湛蓝罗袍裹身,竟是杜铮。

他停住,这呆子在做甚?!

实在不能怪杜铮,主子一入宫门将他忘却,他只好找些事做。讲故事省力,他随便说说北边的趣闻,便能引得听客欢喜,得恁多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