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爱人的意义

雨后的墓园砖路上,积了不少的水洼,从保安大叔那拿的伞还支在石碑上,远远看去就像佝偻着腰的老者,撑着伞坐在台阶上眺望。

许为溪伸手将伞拿起来,伞边上移,露出了石碑上的名字和照片。

[席楼同志之墓]

梁亭松看着照片里不怒自威的老人,不由得站直了身,抬手朝碑敬礼,许为溪则俯下身,用伞拂去案台上的水渍。

“我爷爷和我奶奶认识的时候,别说三大件了,住的都只是土房子。那时候谁腕上能戴上块表,十里八村都得传个遍的羡慕。为了让奶奶有面子的嫁过来,他勒紧裤腰带,啃了几个月的红薯,买了块最便宜的表。”

“奶奶一直留着那块表,别的老太太腕间带的银镯子、白玉,她就戴着那块表,日复一日。我在她身边那几年,每次要去游玩时,她都会穿着最好的衣服,然后露出手腕,让路过的每个人都能看到那块手表。”

“她觉得倍儿有面子。”许为溪说话的速度很慢,就像是想要常眠再土地之下的人都记住一般。

“老一辈儿的爱情总是真挚深厚的。”梁亭松伸手接过人手里湿漉漉的雨伞放到一边道。

“重组专案组的时候,爷爷要换个名字用个无牵无挂的身份进市局,因着奶奶说取个好听点的,一向不大钻研古文的爷爷跑去以前同事那把能到借的册子都借了遍,然后取了西楼两个字。”

“他觉得这个名字好听,因为和我奶奶名字在一首诗里头。‘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奶奶叫梅月,他觉得这诗说的就像是奶奶来到他的身边一样。”

大抵是觉得当着自个儿爷爷的面说这黑历史有些不好,许为溪偏过头去,“奶奶知道了后,当时就怪爷爷看诗看一半,这诗的寓意不好。你猜我爷爷怎么说的?”

“怎么说?”梁亭松应上了人的话。

“他说,他不懂这些诗后面还有这些个事迹,但他看到了古诗里明月是和楼在一块的出现的。”许为溪视线又重新落到碑上,“奶奶拗不过他,就帮他换了个字,改叫席楼了。”

“老姜说,爷爷在暴露调查行动后的那段时间里,深感自己不得善终,大半辈子奔波在查案里,没有结果不说,还将家人暴露在危险之下,于是委托老姜在德国那边给奶奶安排居所,如果自己出事了,让老姜无论如何都要把奶奶带走。”

“九九年的时候,爷爷在追捕一辆极有可能载着被拐妇女的车辆时,心脏病突发,在送往医院的路上留下了几句遗言便去世了。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爷爷说,墓碑上不要写任威,如果写任威,罪犯会顺着他的名字找到奶奶。所以立碑的时候,就继续用了席楼这个无牵挂的身份名字。”

无论是生还是死,他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妻子因为自己再陷入危险里了。

许是气氛一时间有些太过沉重了,许为溪拍了拍头笑道,“说不定你还见过他呢。”

“也许,但是时间太久远了。”梁亭松是九六年生的,按理来说却是有可能曾见过任威,只是因为年龄和这些年的变动,他也记不清了。

“在保护妻儿这方面,我父亲比我爷爷要更果决一些。我妈怀着我的时候,他和我妈离婚,让我妈带着我去母亲老家那边。为了不让人怀疑,他对外说的是因故流产,我母亲伤心欲绝要跟他离婚,回老家散心了。”许为溪喟叹了声,“刚知道的时候,我总觉得我父亲这事做得,哪有这么坑儿子的,但后来一想我母亲也没少坑,也能理解了。”

这么一说,梁亭松就明白了,原来任守桢夫妇是在出生上面动了手脚,“所以任伯父的信息表上才没有出现你的名字。”

许为溪没有应答,他抬头望向远处的一块块墓碑,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因公殉职的警察或者警察家属,他们的一生都为了信念,责任去奔波,逝后便葬在自己守护的这片土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