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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盗们牵着一头饿得半死的小鹿。小鹿还活着,跌跌撞撞地走在后面。它的脖颈上绕着一条这伙人从某幢豪宅里劫来的流苏垂饰,身体的一侧插着一支箭。米尔克抄起一把斧头。

“别浪费一滴血。”“看锅人”的口吻带着厨师的权威。

科纳斯拿着自己的碗跑过来,两眼放光。院子里传来一声惨叫。汉尼拔捂住米莎的耳朵,不让她听见斧头的声响。阿尔巴尼亚男孩边哭边做着祷告。

晚些时候,这伙强盗吃饱了。“看锅人”给了孩子们一块带点肉和筋的骨头让他们啃。汉尼拔咬下一点肉,嚼烂了给米莎吃。在他把肉末捏到妹妹嘴里的过程中,肉汁都流光了,因此他就嘴对嘴地喂妹妹吃。强盗们把汉尼拔和米莎又带回了小屋,用链子将他们锁在阳台的栏杆上,把阿尔巴尼亚男孩单独留在谷仓里。米莎高烧不退,汉尼拔紧紧地搂着妹妹,身上裹着的小毯子有股冰冷的灰尘的味道。

这伙强盗都得了流感病倒了。他们尽量贴近快熄灭的火躺着,相互对着咳嗽。米尔克摸到了科纳斯的梳子,于是吮吸起上面的油来。小鹿的头骨放在没有一滴水的浴盆里,上面的肉一点不剩,全煮掉了。

后来这伙人又找到一些肉,他们呼噜呼噜地吃着,相互间看也不看一眼。“看锅人”把软骨和肉汤给汉尼拔和米莎吃,却没给谷仓里的孩子送任何东西。

天气一直不肯转晴。天幕低垂着,透着花岗岩般的灰色。树林里一片死寂,只听得见树枝被冰压断坠地的声音。

天放晴的时候,食物已经短缺好些天了。风停之后的那天下午阳光明媚,但大家的咳嗽似乎愈发剧烈。格鲁塔斯和米尔克穿上雪地鞋,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做了个热血沸腾的梦之后,汉尼拔听见他们回来了。接着传来一阵嘈杂的争吵和拖着脚走路的声音。汉尼拔透过扶栏上的金属条看到格鲁塔斯正舔着一块血淋淋的鸟皮,之后又将它扔给其他人,那些人就像狗一样扑了上去。格鲁塔斯的脸上粘着血和羽毛,他把血淋淋的这张脸转向两个孩子,说道:“我们必须吃东西,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这是汉尼拔的意识中关于小屋的最后一点记忆。

由于苏联的橡胶短缺,坦克装的是钢轮,行驶时整个车身都会颤动起来,让人感觉一阵酥麻,潜望镜也颤得看不清东西。这辆苏联KV—1型大坦克沿着一条林间小路费力地前进。天冷得要命,德军每次撤退,战线就要西移数英里。两名穿着冬季迷彩服的苏军步兵骑坐在坦克的后甲板上缩成一团,靠下面的散热器取暖。他们要时刻提防单独行动的德国狼人,此人是留下来的狂热分子,手里有专门用来摧毁坦克的反坦克火箭发射器。两个步兵发现灌木丛里有动静,于是开了火。坦克指挥官听见上面的枪声,便调转坦克,以便用同轴机枪瞄准目标。透过望远镜的放大目镜,一个小男孩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这孩子是从灌木丛里出来的。士兵继续在行进的坦克上射击,子弹扬起了男孩身边的积雪。指挥官从舱里站起来,下命令停止射击。他们已经这样误杀了几个孩子,这次可不希望把这个也杀了。

士兵们看见一个身体瘦弱、脸色苍白的小孩,脖子上缠着条上了锁的链子,链子末端绕成一个空心圆拖在他后面。他们把男孩放在散热器旁边,给他剪断链子。他的脖子让链子上的环给粘掉了好几块皮。男孩死死地攥着一个包贴在胸前,包里是一副漂亮的双筒望远镜。士兵们摇晃了他几下,用俄语、波兰语和临时拿来应付的立陶宛语问他问题,直到发现这孩子根本就不会说话。士兵们谁也没拿走孩子的望远镜,因为那样做他们会感到难为情。他们给了他半个苹果,在找到一个村庄落脚之前,让他骑坐在炮塔后边。那里比较暖和,因为散热器喷出的气暖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