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柳

约瑟夫是社区学院的神学教授。他讲解圣经,但主要是旧约。他说上帝让世界洪水泛滥,他投下烈火和地狱之火,烧死所有的人。我不知道地狱之火是什么,他向我展示大学课本上的图片,我看见烈火奔泻,吞没了所多玛和蛾摩拉11,把罗得的妻子变成了盐柱。

“这个,”他的脸坑坑洼洼,从来没有过笑容,橘红色的胡子浓密,令人恶心。他表情严肃、声音阴郁地对我说,“就是上帝的愤怒。你知道愤怒是什么吗?知道吗,克莱尔?”我说不知道,我们就一起查字典,一本又大又厚的字典,上面的解释是:非常气愤。

“这个,”约瑟夫再拿着烈火和地狱之火的图片对我说,“就是上帝疯狂时的所作所为。”

约瑟夫让我相信打雷是因为我的行为惹怒了上帝。这让我生活在对雷雨闪电的恐惧之中。

每当天空变黑——奥马哈仲夏的时候经常出现——可怕的乌云涌上来,要吞掉平静的蓝天的时候,我就知道上帝来找我了。大风打着旋;大树被吹弯了腰,有时候它们能触到自己的脚趾,有时候会断成两截;角落里的垃圾桶把垃圾喷向空中,我会按照约瑟夫示范的那样跪下祈祷,一遍又一遍地乞求上帝的宽恕。

我从来不清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但是爆炸似的闪电和震耳欲聋的雷声却震住了我,一次、两次,也许更多次,我跪在自己的卧室里祈祷的时候心惊胆战。我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的地狱之火从天而降,直到风暴平息,直到它们转向艾奥瓦、伊利诺伊,去惩罚和我一样有罪的人为止。

约瑟夫给我讲过地狱,那是罪恶的人去的地方。那里惩罚和折磨永不停止,栖息着邪魔和龙以及可怕的魔鬼。永恒的惩罚、奔涌的火海、永生不灭的烈火!火,火,火,我陷入对火的极度恐惧之中。我努力想做一个好女孩。我尽力了。在约瑟夫教课、马修和艾萨克上学的时候,我把屋子收拾干净;我为约瑟夫和男孩们准备晚饭,用托盘给米利亚姆送饭。如果不是约瑟夫施加压力,她几乎不自己动手吃饭。

米利亚姆大部分时间像睡着了一样发呆,如同雕塑一般静止不动。有时起身,惊恐地扑到约瑟夫的脚下乞求他的原谅。曾经有一些日子,她焦躁不安地对着约瑟夫和男孩们嚷嚷,指责他们偷窥她的心。她厉声地说:“停下来,停下窥探我的心。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接着她用手掌拍打自己的头,好像在推他们,要把约瑟夫、艾萨克和马修从她的脑子里推出去。

那时,约瑟夫会锁上她的房门,自己保管钥匙,他不在家钥匙也不在家。我能听见米利亚姆整天在卧室里声嘶力竭地说约瑟夫如何偷窥她的心,如何把他的想法强加进她的脑子里。

我觉得米利亚姆疯了,她让我害怕。她和约瑟夫不一样,她的方式更让我害怕。

每当洗衣服、打扫房间、为约瑟夫和男孩们准备晚饭的时候,我就大声地哼唱,通常是妈妈以前常听的佩茜·克莱恩 12的歌,我要盖过米利亚姆的尖叫声。但这必须是在约瑟夫不在的时候,因为他会以上帝的名义说那是不对的。他说那样亵渎神灵,悖理逆天。

但是,约瑟夫从来没有锁过我,至少在那之前没有过。他知道我不会逃跑,因为他无数次地跟我提起莉莉,总说如果我做错事,他就会惩罚莉莉,所以我不敢做错。

米利亚姆像雕塑一样的时候,我可以进她的房间,但她好像并不知道我进去了。她不是瞎子,但她不看我。帮她起床的时候,她也不会看我。我要时常换下她床上的脏床单洗干净。然后,我还要帮助她进入浴缸,徒手给她搓洗身体,因为约瑟夫说那是我应该做的。

我听从约瑟夫的要求,几乎从不违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