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 蒂(第2/3页)

我敲了敲佐伊的房门。

“什么事?”她带着情绪回答。我推门进去,看见她坐在床上,拿着心爱的黄色笔记本,没有打开,在生闷气。她开着加热器,但室内仍保持在23摄氏度。因为我们最近刚提了要求,不许她把自己的房间弄得像地狱的熔炉一样。她裹着毯子,带着护腕,这是最近刚刚流行的又一个让我无法理解的东西。佐伊的是黑色的,带着亮片,是朋友送的。“你的胳膊冷吗?”她第一天戴着它们进家门的时候,我曾这样弱智地问过。

她的眼神明确地表明:她妈妈是个白痴。

我自己都听出了我声音里的怯懦和担忧,我害怕遭到十二岁女儿的拒绝。“你有衣服可以让杨柳穿吗?等她洗完以后穿?”我问着,像一只胆小的猫在门口徘徊。

“你太逗了。”佐伊说。她摸索着找到手机,拇指在暗地里灵活地摆动。我想象得出,她一定是在给泰勒发短信说我的坏话。

“不许这么做。”我说着冲到床边,从我女儿的手里抢走手机。手机上是让我摸不到头脑的字母缩写。

佐伊大喊大叫:“那是我的。”她扑向电话,想夺回去。但是我警告她:“不行,是你爸爸和我在交话费。”我站在床前一动不动,拿着电话的手背在身后。无论如何我们是有协议的,她使用手机的前提是我们可以查阅她的短信并予以监督。

她的表情像是被掴了耳光的孩子。

“给我!”她用棕色的大眼睛瞪着我命令道,她那双大得离奇的眼睛总是透着忧郁。她伸出手等着。整个小臂上绘着蓝色的涂鸦。天哪,我是多想把电话给她啊!我不想逼疯她!我看见我孩子的身体里涌动着一触即发的愤怒,我知道她的心里燃烧着仇恨,对我的仇恨。

谁说做母亲容易……

我留恋和佐伊一起摇的日子。那时,开着窗,我坐在喂奶椅上。植绒的座椅特别深,两边还有古老的旋涡状的扶手,我必须向前探着身子才行。我一直摇着她,直到她睡着,然后再把她放进摇篮里,摇来摇去好几个小时,催眠曲飘走了,炙热的白色太阳沉入地平线。

我注视着佐伊窗外的天际线,朵朵白云让我浮想联翩。我们住在五层,视线正好越过旁边略矮的建筑。十四年前我和克里斯对这座公寓爱不释手就是因为这儿的风景。我们的南窗正对卢普区,东边紧邻密歇根湖。我们当时因为太怕被别人抢先,所有没有讨价还价,直接按照定价付了款。

“跟谁也不能提起杨柳,”我冷静地说,“绝对不行。”

“也就是说我要欺骗我最好的朋友?”她愤恨地问。

我想说“是的”,但却闪烁其词地说道:“我们谁也不能告诉,佐伊,至少现在不行。”

“为什么不行?难道她是需要保护的证人?还是其他什么?”她问了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才会问的问题。

我没接话,继续问:“你有她洗完澡能穿的衣服吗?”佐伊从床上蹿起来,气呼呼地走到衣柜边。从背后看,她的裤子肥肥大大,完全看不出屁股。“她不会一直在这儿的,”我说,“我们应该尽快带你去买些新衣服。”我想达成谅解,但这是一个蹩脚的尝试。

佐伊提起杨柳就满心懊恼,讽刺地说:“我知道。她就是你的一个客户。”

“不全是。”我说。

我理解为什么佐伊马上把杨柳和我的客户联系在一起。因为我习惯把工作中遇到的流浪汉和文盲的故事带回家。“她需要我们的帮助,佐伊。”我一直信心百倍地引导佐伊建立比克里斯更多的社会责任感。她小的时候,我们踏雪而行到妇女和儿童救济站送我们穿不了的冬衣;到儿童医院送玩具和书籍,那里的孩子患有白血病、淋巴癌或者其他的癌症,我不敢想一个孩子要受多大的罪。我总是提醒佐伊,有很多人非常不幸,我们当然非常有义务去帮助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