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 蒂(第4/4页)

“你哥哥看《清秀佳人》?”这应该是妈妈和女儿一起看的书,杨柳却和她的哥哥一起看,我竭力忽视这一点。我想和她聊聊她妈妈,问她为什么不和妈妈一起看。但是,我什么也没说。

“是。”

我注意到提起哥哥马修的时候,她哀婉地叹息一声,声音里透出一丝伤感和一股悲伤。

我对这个马修充满好奇,他会在哪儿呢?

露比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突然让我想起退烧药。我慎重地措辞:“我觉得露比发烧了,我在商店买了泰诺,也许有用。”我把药盒递给杨柳看,以此证明确实是泰诺,我没有想要毒害她的孩子。

杨柳看着我,眼睛里全是焦虑,她的声音变得像个孩子一样,问道:“她病了?”显露出她自己的纯真。

“我不知道。”

我看见婴儿在流口水,鼻腔堵满分泌物。杨柳同意给她吃药。我看了说明书。杨柳抱着孩子,我把草莓味的药挤进她的嘴里,看着露比安静下来,闭上嘴。我们等着药效发作,等着露比停止哭泣。我们等待、思考,思考、等待,等待、思考,思考、等待。

露比不哭以后我怎么办?和她们告别然后回家?把杨柳和露比留在这儿,留在雨里?

腹泻导致尿片过度饱和,她的外阴和臀部生出红色肿胀的尿布疹(和我想象的一样,藏在尿片下面)。仅凭这一点,就能让我尖叫出来。

“你们上次看医生是什么时候?”我问。

“我不知道。”杨柳回答。

“你不知道?”我吃惊地问。

“我不记得了。”她更正道。

“我们得带她去医院。”

“不。”

“我付钱。账单,医药费。”

“不。”

“然后去收容所。那里遮风避雨,能睡个好觉。”

“我不去收容所。”她再次重申。昨晚吃饭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回答的,她的语气强调着这个信息。我不能责备她。我,本人,在调查收容所之前也深思熟虑了很久。收容所本身可能就是一个危险的地方,挤满绝望的男人和女人,由于环境所迫变成了凶残的捕食者。收容所有肺结核、肝炎、艾滋病等传染病。有时候收容所不允许携带个人物品入住。这意味着杨柳必须放弃她的皮箱和里面的珍爱之物。收容所有毒品、吸毒的人和贩毒的人;有虱子和跳蚤侵扰;有人在你睡熟的时候偷走你的鞋。在最冷的月份里,为了收容所里的一张床,他们要排几个小时的队。即使这样,也不一定获得一席之地。

“杨柳,”我有太多话想说。“L”线在我们的头顶呼啸而过,带走了我的声音。我停顿了一下,等着列车开走。“你不能永远住在外面。露比需要很多东西,你需要很多东西。”

她望着我,矢车菊一般的眼睛、浅褐色的皮肤,残余的眼妆更突出了她的眼袋。“你以为我想住在马路上?”她反问道,然后她对我说,“我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