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全世界都没路了,我还是你的路。”(第2/13页)

明天,一定要找个有顶有床、有遮有挡的地方。

这一晚睡得很好,只半夜里醒了一次——他听到窸窣的动静,身体的反应比意识快,手里的枪迅速端起,然后才想起要睁开眼睛。

隔着挡风玻璃,他看到一双绿幽幽的眼睛。

那是只埃狼,瘦到有些小,尖尖的耳朵耸起,尾巴在屁股后头轻轻晃着。

它在拨弄早就熄灭的火堆,翻找吃剩的鸡骨头。

卫来吁了口气,放下枪。和埃狼对视了一会儿之后,他用口型说了句:“吃吧。”

那埃狼好像听懂了,并不怕他,又低下头去,不紧不慢地在灰堆里翻弄,齿间偶尔传来细细的啮骨声。

埃狼走的时候,慢慢吞吞,一点一点融进夜色。

卫来低头看岑今。

她睡得很熟,呼吸轻缓匀长。

小姑娘,如果今晚没有我,你就要被那么大的一头狼给拖走了,你知道吗?

第二天开拔,一路随心随停。小雨季名副其实,有时能短暂迎来日光,但刚翻过一个山头,又会陷进绵绵细雨里。

两人换着开车。车子大多在山地蜿蜒前行,这一路只经过了一个大的城镇。和山地村落的唯一区别,就是城镇里会有水泥造的房子,也会有零落的兜售小商品的窝棚。

卫来带岑今喝了一回土制咖啡。

是埃高当地人爱喝的咖啡,在一个木柱子搭起的草窝棚里,四面透风。窝棚里搭了口锅,用来炒咖啡豆,炒好的豆用捣杵粗粗捣碎,加了水放进火罐里烧沸就好。

器具都很简陋,盛咖啡的是搪瓷小碗,两个人一人端了一碗,边吹凉边小口地抿。面前的条凳上放着糖碟,好多糖粒撒到泥地上,不少非洲红蚂蚁爬进爬出,艰难地把糖粒背走。

岑今喝了两口,来了玩心,拿勺柄在一只蚂蚁前头画沟壑,截断人家去路。

卫来看到了,皱眉:“你就不能让蚂蚁过点好日子?”

岑今直接在蚂蚁身边画圈:“不行。”

四面受困,可怜蚂蚁搞不清发生了什么,细细的小腿在地上拼命地挠。

卫来说:“遇到狼就腿软,看到蚂蚁就欺负人家,我就见不得你这样欺软怕硬的。”

他捡了根树枝,伸过去供蚂蚁攀附。可怜蚂蚁刚爬上去,岑今就拿勺柄敲树枝。

于是蚂蚁又摔下去。

卫来再救。

蚂蚁再摔。

在卫来看来,反正岑今喜欢,逗她陪她,也不费劲。

在岑今看来,反正闲着无聊,有人陪逗,那就继续玩呗。

在小贩看来,反正咖啡钱也付了,就是客人没喝两口咖啡,只顾鼓捣蚂蚁了,怪浪费的,他不是很欣赏。

在蚂蚁看来——

妈的讨生活容易吗?老子是工蚁,负责找食物,连生殖能力都没有,你们这种把自己的恩爱建筑在蚂蚁痛苦上的人能滚、滚、滚吗?

进入赛门山地的时候是傍晚。这里刚下过一场雨,正迎来落日前最后一抹水意淋漓的金色灿烈。

从高原上层层拔起、犬牙交错的大悬崖正笼在这行将褪去的日光里,崖身因着凹凸不平而明暗不定,乍看上去,像杳无人烟的斗兽场遗迹。

而体感也从凉变成了冷。岑今在副驾上缩成一团,两层披纱裹在身上也形同虚设。卫来翻出帐篷的地布给她围上,地布因为防水、不透风,裹上了反而比一件厚外套还管用。

大概是近米恩国家公园的关系,路上遇到的行人渐多。这里的主要运力是驴,驮米袋、柴火、包裹。卫来停车,向赶驴人问路。这儿好过苏丹,英语勉强算是通用,简单交流基本没什么障碍。

打听了才知道,这一地带前一阵子发生过军事冲突,米恩国家公园已经不对外国人开放了。但因为管理混乱、保护力量不足,很多村民私自进入公园居住,里头现在甚至有村庄、通道和简易宿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