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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昨天晚上站岗时,我必须实施更为大胆的计划。我逐渐发现不能把丹尼尔的尸体留在雪地里。今年冬天这么暖,丹尼尔的尸体随时有可能暴露出来,那么尸体调包的事就会曝光。我晚上开始梦见春天冰雪融化后,狐狸和臭鼬可能啃食丹尼尔尸体的景象,于是我决定把他挖出来,埋进坟墓。毕竟那是块神圣的土地。

当然了,比起苏联人,我更担心我们自己的哨兵,所幸坐在机枪掩体里的是辛德那个脑袋迟钝的同伴侯格林。此外,今晚乌云密布,更重要的是,我感到丹尼尔跟我在一起,是的,他跟我在一起。我好不容易把他搬上弹药箱,正要在他头上套上麻布袋,他竟然微笑了。我知道缺乏睡眠和饥饿会让人产生幻觉,但他僵死的脸庞就在我眼前改变了形状。最奇妙的是我没有害怕,反而觉得很开心、很有安全感。然后我偷偷溜回掩体,像个孩子般甜甜睡去。

一小时后。爱德华把我叫醒,我觉得先前的一切仿佛一场梦。我自认为看见丹尼尔的尸体再次出现时,脸上的惊讶表情相当自然。但这不足以让爱德华信服。他确定那是辛德的尸体,也确定是我杀了辛德,并把辛德的尸体放上弹药箱,希望运尸兵以为上次忘了把尸体收走,而再来收一次。侯格林把麻布袋取下来,让爱德华看见那的确是丹尼尔的尸体。他们两个人当场看得目瞪口呆。我尽力忍着才没笑出来,不然就泄露了我们的秘密,我跟丹尼尔的秘密。

一九四四年一月十七日,列宁格勒,北区总队,战地医院。

苏联战斗机扔下的那颗手榴弹打中了侯格林的钢盔,钢盔在雪地上旋转。我们仓皇躲避。我距离手榴弹最近,心想这下我们三个人(爱德华、侯格林和我)全都难逃一死。奇怪的是,我的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觉得命运太捉弄人,我才刚刚救了爱德华,没让他丧生在侯格林那可怜家伙的枪口下,结果却只是帮爱德华的生命延长了短短两分钟而已。幸好苏联手榴弹粗制滥造,我们三个人幸运逃过一劫。我一只脚受伤,一枚碎片穿透钢盔插入额头。

也是机缘巧合,我被送到丹尼尔的未婚妻辛娜·奥萨克护士负责的病房。起初她没认出我,但那天下午她过来跟我说挪威语。她非常美丽,我清楚地意识到我为什么想娶她。

奥洛夫·林维连长也在同一间病房,他那件白色真皮外套就挂在床边挂钩上。不知为什么,他那件外套一定要挂在床边,可能是为了伤一复原就能立刻走出病房,重返战场。战场上十分需要他这样的人,我听得见苏联大炮节节进逼。一天晚上,林维连长尖声大叫,大概是做噩梦了,辛娜护士进来替他打了一针,可能是吗啡。林维连长再度睡去,我看见辛娜抚摸他的头发。她好美,我想呼唤她到我床边,告诉她我是谁,但我不想吓到她。

今天他们跟我说,我要被送往西部,因为药品送不过来。没有人跟我说我的病情如何,但我的脚很疼。苏联越来越近了,我知道这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一九四四年五月二十九日,维也纳森林。

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丽、最聪明的女人。你可以同时爱上两个女人吗?是的,你可以。

盖布兰已经变了,所以我用了丹尼尔的昵称“乌利亚”。海伦娜更喜欢乌利亚这个名字,她觉得盖布兰是个奇怪的名字。

其他人睡觉时,我写诗,但我没有太多写诗的天分。她一出现在门口,我的心就猛烈跳动。丹尼尔说如果你想赢得女人的心,就必须保持冷静,嗯,几乎是冷漠。就好像捕捉苍蝇一样:你必须静静坐着,最好是看着另一个方向。等苍蝇开始信任你,停在你面前的桌子上,爬得越来越近,最后几乎是求你捉住它时,你就必须快如闪电地出手,坚定而没有一丝疑惑。“没有一丝疑惑”最为重要。最重要的不是速度,是信念。你只有一次机会,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丹尼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