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1990之前(第4/5页)

之前他负她,是立场有别,这次算她负他。

青豆想,她得找个机会和他解释一下:她不是故意记他名字的。

没料没几天,她随老师去台球室抓人,顾弈又在其中。

烤串摊子和台球室是小南城城中村的混混聚集地,有人通过匿名信箱告状,称最近不少一中学生在那里学坏。

这么严重的事,自然要叫家长!

几个父母挨个在孩子身上练了把拳脚功夫。男孩子嚎啕大哭地被拖走,全无倚墙抽烟吹瓶的酷劲儿。

邹榆心一身灰色的确良套装,脚踩黑色小高跟,不紧不慢压轴赶来。

她朝老师鞠躬,抱歉地摸摸顾弈的头,走时还朝来送作业本的青豆打了个招呼。

顾弈与她擦身时,青豆清晰闻见他校服衣衫上的烟味。她不知道邹榆心闻见没。

后来的小半年,她和顾弈的关系连寻常都没了,只剩下僵硬。

顾弈今日跑来说二哥打来电话的事儿,像是一种关系的破冰。青豆嘴角一会翘高,一会下抑。反正,心情很复杂!

罗素素听她说校门口记名字和台球室抓人,觉得这不算事儿。她说:”好朋友怎么会在意这个呢。”

青豆没有提邹榆心,再说就复杂了。

“可能......我们本来就不算朋友吧。”

青豆心想,她和顾弈的问题说到底是阶级问题。隔的是小资产阶级和民族资产阶级的天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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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黑夜由睡眠一转,翻起了鱼肚白。

晨光熹微的虚焦处,早起的少年从六子那里拿到黄鱼车,由小南城老桥头往东门桥转场。

接到精心打扮的青豆,顾弈的目光不由多逗留了两眼。

她背朝光,两条兔尾巴一样短的麻花勉强悬在耳侧,像两朵蒲公英,脆弱得动静稍微大一点就会散开。

这是她来小南城这么久第一次蓄长发。

以前她都是齐耳留到齐肩,齐肩剪到齐耳,再从齐耳长到齐肩,像有把刀拦在脖子上,凝固了一样。

青豆见顾弈看她,不自在扭开脸:“你今天不用上课吗?”

他在南城念寄宿制重点高中,今天周一,理应当在南城上课了。

顾弈说学校多放一天。

青豆“哦”了一声,然后无话可说地沉默了。

她左右平衡后,坐上三轮后座。

顾弈弓着背,踏着三轮,迎着朝阳,逆风往小南城汽车站骑去。

到百货大楼,他开口说了一句话。声音被隐在风里,青豆没听清。她左右挪挪,伸出脖颈靠近他:“你说什么?”

三轮的重心比自行车难把握,青豆骑进过河里,所以很怵,不敢再骑。

顾弈也不是熟手,青豆稍稍一动,差点拐到路中央。

青豆看见顾弈的手握紧车把,青筋暴凸,以为失控了,吓得不敢出气。

其实只是简单的方向游移,顾弈稍稍调整就稳住了。

他扭头,声儿大了点:“我说,青松哥早上打电话过来,说他们8点30的车票。”

“知道了!”青豆掰过他的头,强迫他朝前,“好好骑车,别回头。”

顾弈愣了一下,唇角迅速勾起笑意。

他就着她搭在肩上的手顺势扭头,故意吓她:“你说什么?”

“不许回头!不许回头!”青豆着急。上次她掉河里,半腰卡进泥水,还是洋洋哥哥来捞的。他和虎子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

顾弈眉峰一挑:“你说的?”

青豆一口咬死:“我说的!”

话音一落,顾弈顽皮地一笑。

他两脚用力一蹬,腾地在脚踏板上站了起来,挡住了青豆面前的光。

原本徐徐前进的黄鱼车忽而卷起阵劲风,开始左右游移的S型“奔跑”。

顾弈控着龙头,将这日晒雨淋的老黄鱼车骑得吱呀吱呀疯狂叫唤。

青豆不由瞠目,死死拽住三轮两侧的扶棍,吓得辫子晃散了都不敢动,心道:他他他他......真的越来越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