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慧知(第2/3页)

观尘也注意到了,放下筷子之后开口道:“看来悬清寺的斋饭合施主口味。”

他其实根本没尝出什么味道来,故而胡乱地点了点头,“对,是合我口味。”

用完晚饭,观尘便又收拾好餐盘,提着食盒准备离开了。但走之前转头看向他,问道:“季施主今夜可能安眠?”

被一提醒,他才想起之前所说安神香的事情。季别云没有熏香的习惯,也不想再麻烦观尘,连连摆手,“不必了不必了,山上清静,能安睡的。”

僧人也没有同他客气,略一点头。

“贫僧还有晚课,先行告辞了。”

季别云也知道,他们当和尚的其实并不清闲,不仅有早课晚课,还得负责寺中杂务。像观尘这样的大弟子,除了要静修,还得时不时给其他弟子与香客讲经。

观尘走了之后,这处院子便彻底安静下来。

明月初上,幽静变成了幽冷。二月寒风掠过山间,穿过房门,将季别云的发梢也染上寒意。

他摸到腰间的环首刀,长刀出鞘,冷光乍现。

屋前一片宽阔空地被物尽其用,少年舞着刀若翩跹游龙,将一院寒风裹在刀风之中,凄清幽冷也被劈成无数碎片。

后颈上的疤痕在衣领牵扯中露出,待到季别云收刀回房之后,将浸了汗水的衣裳脱下,那痕迹便完完整整显露出来。

少年背部一共有五道狰狞的鞭痕,交错盘亘在皮肤上,如同蛰伏冬眠的毒虫,总有一日将苏醒过来,钻入少年体内将他五脏六腑都蚕食干净。

院里没有其他人,季别云便裸着上身去院里那口井内打了几桶水,再到小厨房内的灶台上生火烧热。之后洗了个澡,将寒气与汗水都冲刷干净,安安静静地躺上了床。

入夜后鸟叫虫鸣都轻了下去,山上与不远处的宸京相比,寂静得过了头。

季别云翻来覆去许久,才抱着环首刀渐渐入睡。

入睡前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又梦见柳家的准备,然而今夜周公蛮不讲理,把他扔进了一个难得一见的梦境。

他梦到了慧知与十岁出头的柳云景。

但他身为季别云也出现在了梦里,旁观着两个小孩。慧知这时候刚进灵东寺,头发已经被剃去,正坐在天王殿内的一侧,安安静静地敲着木鱼。

有香客进去参拜,跪在蒲团上虔诚许愿,慧知却只低头看着木鱼,一张脸上只有麻木。

柳云景躲在殿门外面,探了半个脑袋往里瞧,越瞧越是心疼。

然而看得入了神,没注意到外面起了风,本就虚弱的身体被风一吹,嗓子里灌了寒意进去,没忍住咳嗽起来。

慧知猛然循声抬头,瞧见了柳云景。

小少爷见自己被发现,慌忙地一溜烟跑了。

季别云全程都站在殿门口,正大光明地看向慧知。

小和尚的脸在梦里有些模糊,他怎么也看不清,忍不住跨进殿门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然而就在他进入殿内的一刹那,慧知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季别云浑身僵住,不敢再往前挪动哪怕一步。

两人隔空对视着,他犹豫地张了张唇,最后轻声问道:“你如今还好吗?”

小和尚放下犍锤,抬手指向他身后。

“下雪了。”

季别云忽的转身,殿外骤然间飘起了大雪,然而雪的颜色却极不正常,泛着死气沉沉的灰。他定神一看,才发现所谓的雪原来全是一团又一团的香灰和纸钱灰。漫天的灰落在地面上,很快堆起了厚厚一层,把佛殿都衬得像一座坟场。

他心中生出细密的恐慌,转头再去找慧知,却发现殿内空无一人。大殿正中的弥勒佛开口笑着,像是在笑他,或是笑慧知,抑或是笑世间众生。

梦境到此突然结束。

季别云一身冷汗地醒来,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赵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