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闲人

季别云自然听过贤亲王。

这位王爷名讳明望,乃当今圣上的同母弟弟。名义上统领右卫,实际上从不过问朝事,一心只赏花逗鸟,当得上是大梁第一富贵闲人。

贤亲王府从外面看气势磅礴,跨进去之后则别有洞天。王爷不愧有钱又有闲,整个王府都清幽雅致,山石绿萝颇有野趣,细看却都大有名堂。府里随便一个物件拿出去,也都是有市无价的东西。

季别云跟在观尘身后,只用余光扫过周遭景物。在小厮引路下,他们来到了王爷专门用来会客的初景阁,两层高的小楼被绿荫包围,楼前还竖了一圈竹篱笆。

他们踩着石子路,走到了小楼前。

还没进门便见一人笑着迎了出来,来者大约三十出头,气质成熟,面容和蔼可亲。穿了一身竹青色的麻衫,仿佛游历山野的文人墨客,然而头冠上插着的却是一柄成色极好的玉簪。

“观尘啊观尘,你总算回来了。修缮完各地数间寺院,佛学修为可有精进?”男人话语间毫无架子,一上来就开观尘的玩笑,二人关系似乎很好。

僧人后退一步,双手合十道:“不敢,扶持各地寺院本就是悬清寺之责,也是贫僧分内之事。”

季别云还是第一次见到和尚这种反应。往日他打趣的时候,观尘都是或笑或沉默地应下,可不是像这样毕恭毕敬地反驳。

难道是顾忌着贤亲王身份尊贵?

他略微走了一下神,便听得观尘介绍道:“这位便是贫僧在信中所说的少年。”

信?什么信?不是说拜帖吗?

季别云拱手行礼,却在低头时掩盖住了脸上的意外之色。观尘竟然提前给贤亲王写了信,却不曾同他说过,他自然也不知道那信内是如何提到自己的。

依照观尘的为人……应该不会将他杀人之事透露出来吧?

室内除了贤亲王,还有几位侍卫,此时都将视线移到了他身上。

季别云察觉到数双视线,仍旧保持着礼数,不卑不亢道:“草民运州季遥,拜见王爷。”

他重新直起身,却低垂着双眼。余光里看见男人绕着他走了半圈,似在打量。

“运州?本王记得不久前运州发生了地动,灾事重大,生灵涂炭。你可是从运州逃难来的?父母家人呢?”

季别云就等着别人来问他这件事,流利答道:“回王爷,草民一家十口原本从运州逃难,途径灵州时,在城外一个荒山里遭遇山匪。草民侥幸逃生,其余九口全都被山匪……”他说到此处,适时地断了话头,让众人以为他是不忍说下去。

贤亲王见他这样,果然不忍心了,摆了摆手转身走向室内。

观尘转头看了他一眼,瞧不出什么情绪,却被他恰好逮到了目光。两人对视之间,他也不管观尘有没有相信自己,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妙慈也偷偷在后面扯了扯他衣裳,小声说施主节哀。

季家的遭遇他没有对观尘和妙慈说过,一则是觉得没有必要,二则……他怕自己演得不好,言多必失。

贤亲王喃喃了几句天灾人祸,走到书桌旁,手指摩挲着桌上一幅字的边角。

三人跟了过去,季别云倒着瞄了两眼,上面写的是一首山水诗。明明寄情田园山水,就连住处都洒脱自然,这会儿却又因百姓遭受天灾而低落……他也看不出这位王爷的洒脱是不是演的了。

“你身手不错?”王爷终于抬头看向他。

季别云答道:“算不上多好,能防身罢了。”

然而话音刚落,剑鸣之声在他背后乍然响起,银光破空而来,带着剑风吹起他鬓边发丝。

少年未曾退却,脚步轻挪,一抬手就从侧面捻住了剑锋。余光里持剑的不是别人,正是方才一直在旁听候的侍卫。他松开二指,屈起指尖用关节弹向剑身,只听得一声低微的剑鸣,侍卫持剑的手朝旁偏了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