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双生水莽(第3/9页)

以致他在杭州的时候,在西湖边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要偶尔回头,总以为在某个灯火阑珊处能够再见她。

他还能够找到他们共同昏睡过去的那张长椅,却找不到一粒曾经的碎片了。

他当然没有再见到她,在他并不自知的,相见不相识的时光设下的局里。

可是,他却由此而清楚,《春光乍泄》里说不如我们重新开始是一句彻头彻尾属于剧本的话。该过去的,就是过去了。若说放不下,可能并非因为残留的情意,只是因为缺少一个结束的理由。

因而当次日他打开门,常樾出奇平静地笑着走进来时,昭阳竟一时想不起,她已经离开了40天了吗。在网络上,电话里,生活中都蒸发得毫无痕迹。像北京夏季的雨水,再积流成河也瞬间烘干恢不留任何线索。

常樾退掉帆布鞋,熟悉地去冰箱里取水,从柜子上拿一只玻璃杯倒进去,突然发现那面贴满了她照片的墙壁早已翻新,皆是历历风景,一帧一幅都是新旧对比,那些街景,那些树木与花朵,天光与流云都是她所不熟悉的所在。

她被这时间的耐心怔住,端看良久,喝了口水,转过身,还是平静的样子,“照片很美。你去旅行了?”

“嗯。”

“这是你曾经生活过的城市是么。依然忘不掉。”常樾又转回去看那些应当是拍摄于十年前的照片,那些让她一下子就能够想起一个名叫凉夏的女孩的照片。她空缺了他少年长成的大把大把时光,是她用余生都不能弥补的错过。

昭阳没有回答。他很累,彻夜洗出照片,刚刚整理好这面墙壁,想睡觉,却神经敏锐,像疯了一般完全失去知觉。

常樾继续说道,“你知道我每天在楼下等你,等了七天,不知道你去了哪里,被人以为是偷窃侦查。我做好了放弃的决定,可是,却还是要回来找你。昭阳,你会舍得吗?可是,我舍不得。舍不得又怎么办,谁也不是缺谁不可,谁也不应该蒙骗自己。不然,许多年以后,你再翻出来的旧照,一定没有这么美好。”

昭阳没有做声,坐回沙发上。常樾抬头喝水的样子让他想起初见她的那一天,她独自在墙角喝一瓶洁净矿泉水的情形。她总是不太快乐。而他从来不能明白缘由。就像常樾说的,他怎么可能会懂得。

她放下水杯,说,“我怕和你说,我要走了,我就不能走了。就像每一次,我对你说,如果你再辞职我们就分手却从来没有兑现过一样。”

她说,“我想过要给你写一封邮件。可是看着光标闪烁,我却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才能够让你懂。我不想让说出来的话都变成一句一句的指责。”

“我想对你说,我初次见你的那个地方,是你应该留下的地方,那是你应当坚持的工作。可是昭阳,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这让我不安。”

常樾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话,昭阳却每一句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到底想做什么。他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他只是在生活,就像初中的语文课堂上,课前十分钟老师让大家读一段自己最喜欢的作品,凉夏一本正经地捧着一本旧书在讲台上,读《麦克白》第五幕第五场的台词,“生活如同痴人说梦,充满着喧哗与骚动,却没有任何意义。”

他举起相机来,习惯性透过定焦镜头去看她的脸,突然间他明白,他们看到的世界从来就是不一样的。

她说,“昭阳,我们周末去欢乐谷吧。即使不欢而散也让它是个开心的决定吧。我不能接受无果。你有一周的时间考虑。”

万物轮回,周而复始,春秋更迭,流年代序,虽然已经不会有回到最初的可能,却都能够回到原点。

这是常樾,从来都不强势但足够坚持。不动声色的人往往都有这样的倾向。她不会怠慢感情只会做到无情。当然,这对象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