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风雨有时(第3/12页)

她转过身来第一次亲吻昭阳薄薄的嘴唇,这热气,就是除夕的气味,这依赖,便是新年的寄托。她的眼泪汹涌着覆盖自己与昭阳紧紧贴在一起的面庞,生出热烈,生出疼痛,湿淋淋落下来,这滚烫,便是她在异乡的新年。

2、

早晨,常樾在此起彼伏的激烈鞭炮声中朦胧起来,温暖的被窝,干净格子背面,她赤裸身子蜷缩其中,不想起身,体会懒洋洋的美好。

身边空出昭阳的位置,伸手去摸,仿佛还有余温,就像他的质地,从不冰冷,也不会炽烈。常樾慵懒起身,难得这样放纵自己。随手套上昭阳的衬衫,没有穿内衣,光着脚就跑出了卧室,还是一幅睡眼惺忪的样子。

推开白色房门,如同骑士的魔法,常樾被她所看到的那面墙所震惊,而昭阳只是叼着一支烟,双手插在口袋里,转过头来对她平常一笑。

满满一墙属于她的照片——她额头光光梳着马尾第一次遇见昭阳的样子,她安静坐在角落喝水的样子,她的眼神,她的笑容,她的倦怠,她的戏谑,她擦去眼泪的衣袖,她出现在他身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分一秒,层层叠叠洗出来,铺满洁白墙面,大多是黑白,偶有鲜艳单色突兀明媚,常樾蹲下来,仰着头,看着每一个自己,她说,“你折腾了一夜?”

“帮助女主人占领高地。”昭阳轻松玩笑。

常樾愣了一下,明白了昭阳的意思。从这隆冬开始,她将归属于一间屋子,一个屋檐,一个略微有些不着调的双子男孩,一份她撞上的雀跃爱情。

而昭阳的决定还不止这些,春节过去,他就该从公司辞职,新年新气象了,“你这两天把东西搬过来吧,年初三跟我去一个朋友聚会。”

常樾点了点头,还迷失在光影的迷宫里没能完全醒过来,她想这一醉,就是一整年呵。

昭阳所说的聚会,其实是叶迦新书拍摄完毕的庆功宴,晋浔本是强烈反对,但经不住叶迦的一再央求。她一贯低调,却分外爱热闹,约定了年初三在他们不大的房子里,只是一个小小的庆祝。

因而,在跟着昭阳前去的路上,常樾完全没有预料到她将赴的这一场聚会与她执着喜欢的写字人有关。事后,她才能够回想,这或许就是某种不可预知的指引,将她摆渡至不可及的现在。

昭阳欢愉地拉着她的手,敲开虚掩的门,三两好友已经散落在客厅喝果汁聊天,叶迦从厨房探出头来,常樾“呀”地轻呼了一声。

她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只能狠狠捏着昭阳的手,将诧异,惊喜与怨怪统统捏进他的手背里。

叶迦的碎花围裙边角沾了白色的面粉,手里正在搅拌鸡蛋,瘦弱手腕上缠绕大串佛珠,和初次见面时一样,笑容妥帖而安宁,对常樾微笑,说,“我在做甜点,也许你感兴趣?”

常樾看了一眼昭阳,昭阳放开她的手推她过去,“叶迦一向是贤妻良母。”

常樾有些不好意思地尾随叶迦过去。厨房很宽敞,光线几乎比客厅还要好,叶迦笑着说,“在家的时间一半都在这里度过,客厅,是属于外人的。”

那些她在书中写到过的甜点,烘焙的干燥面包,树叶形状的饼干,乾酪蛋糕,提拉米苏,以及泡芙,甜腻地集中在眼前,常樾几乎是脱口而出,“这样缓慢又能满足自己的生活,真是羡慕,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期待你的文字。”

叶迦正带着厚重的手套从烤箱里取出苹果派,弯下的脖子有阳光跳跃其上,“祸福相依,我也是现在才相信呢。来,你尝尝看。”她递给她一枚热腾腾的苹果派,笑容笃定又诚恳。

那些黯淡的过往,常樾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她轻轻咬下去的馅饼,只有最纯粹的香甜。

烤箱边的白色椅子上放着一本破旧的席慕蓉诗集,常樾拿起来翻看,纸张悉数晕染成黄色,圆珠笔的注记也融化在一日日的年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