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2/3页)

短短两句话落地,刚刚缓和了些气氛的大堂中顿时有如冰封。

赵慎的眼睛扫视着堂下这群噤若寒蝉的高官权贵,梁朝的官员或许是真的被“清流”两个字给毁了,听说先汉时期的名臣都是器宇轩昂,不卑不亢,即所谓的一身浩然正气,然而眼前的这群人却畏畏缩缩、步步小心,虽然口口声声都说出身名门,但骨头却乱塌塌的,这副样子确实很容易令人生出轻蔑之意,但若是真的瞧不起他们,却又是大错特错。

这群士族文官看似软弱好欺,其实却是大梁朝最不可撼动的一股势力,他们将自己牢牢地绑在一起,供养了一株名为京梁士族的参天巨树,盘根错节霸占了朝堂,天下十三州十之八九都位于那颗大树的阴影之下,砍掉一批,却又生出新的枝桠来,所有轻视他们的、威胁他们的,最终都无迹可寻,或是埋骨树下做了他们的垫脚石。

赵慎道:“这酒呢我今日就不多喝了,不过话倒是还想多说两句。这趟我回京,我知道在座诸公心中恨不得我即刻就死,如今这装模作样的是怕我弄死你们,说句实话,这是多虑了,我确实也看不上你们。”

屋中愈发静了下去,连咳嗽也不闻一声。

赵慎道:“我这个人向来信奉一条,愿赌服输。汪循之事是我失算,你们趁机弄死我,不管成没成,我没话好说,谁都有棋差一招的时候,真没了那也就没了。”

他望向老国公卞蔺,“当然同理,你们在座诸位也是如此,胜者生,败者死,这道理你们这把岁数恐怕比我懂多了。我知道诸位想要什么,只要记住愿赌服输,尽可以来取。话呢我就说到这里,大喜的日子,我还是要祝诸位大人……”他转着箭思索了会儿,接了上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完他抬手翻出案上新的杯子倒了杯酒,对着老国公一饮而尽,倾杯一滴未剩。

全场被训得鸦雀无声。

赵慎起身离开,李稚原本站在角落的阴影处,见状立刻不着痕迹地低下头,避免对方注意到他,而赵慎也好似真的全然没有注意到他,在迈出大门前,赵慎袖中的手腕动了下,原本用来射壶玩乐用的白羽箭直射而出,钉在了那块“永德同辉”的“辉”字上,那块象征着士族德馨的匾额摔裂在地。

哐当一声巨响,仿佛是一个山雨欲来的讯号,又仿佛是示威战鼓的第一声,砸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上,朱红的背影消失在夜雨中,简单负手。

一片沉默的狼藉中,老国公忽然抬手捂着胸口倒跌了两步,好在身旁眼疾手快的门生连忙去扶他,“老国公!快去叫大夫过来!”

老国公抬手示意他没事,他重新沉着气在案前坐下,顺了两口气,他抬头对着宾客道:“这宴会出了些岔子,这皆因国公府没有安排周到,诸位见笑了,小辈们继续宴饮吧,别害怕,来都来了,不要失了兴致。”

一群人忙应和他的话,老国公起身离开席位,四位尚书台的老臣也转过身跟进去,余下的人则是留在堂中继续聊天喝酒,没有人再提一句刚刚的插曲,但谁都能察觉到酒宴的气氛大不如前,且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侍者进来默默又迅速地收拾了那块摔碎的匾额,又很快地退下去,只有长案上那只琉璃杯盏还没有人收,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投去一眼。

李稚扭头望了过去,他盯着那只流转着精光的杯盏,许久才慢慢吐出了一口气。

内心被深深震撼的不只是李稚,国公府后堂中,老国公正在与同僚讨论今日之事以及商量对策。

“他怎么会回来了?是皇帝将他召回来的?”

后堂中你一言我一语,众人都觉得赵慎此次入京必然是为了复仇,慌慌张张说了堆没用的,没有一个说到点子上,老国公重新躺靠长椅上静静养神,仿佛周围同僚的议论声音都不再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