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2/3页)

一年前,洛阳楚王府挂上了白布,楚明丰走了。一年后,幽州楚家庄子里也挂上了白布,楚贺潮的爹娘也跟着走了。

庄园里的蝉鸣蛙叫都少了很多,它们好像也懂得庄内死气沉沉的氛围,便连声儿也不出。

堂内摆了两副空棺材,里面只有楚王与杨氏的衣服,还是他们年轻时候在幽州穿过的衣服。

连这都是楚贺潮费尽全力才能找来的。

过来哭丧的人很多,气愤的人更多。谁心里都不舒服,眼睛通红,心里憋屈。

楚贺潮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

元里做了碗面,端过来找他。开门进去,就看到楚贺潮坐在椅子上,跟石雕似地一动不动。

屋子里风也不透,逼仄沉闷,昏昏暗暗。

元里喉结动了动,把门关上,端着面走到楚贺潮旁边坐下。摸了摸壶水,早上送来是满的,现在还是满的,已经凉了。

他抿了抿唇,拿着筷子夹了面送到楚贺潮面前,声音低柔,“吃点饭吧。”

楚贺潮不出声,就这么坐着。

他脸上胡子拉茬,还是一动不动的姿势。元里不知道他哭没哭过,在昏暗下却看到了他通红的眼睛与眼底的青黑,几乎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从他身上传了出来,沉甸甸的。

元里眼中酸涩,他再次低低地道:“辞野,你多少吃一些吧。”

楚贺潮终于开了口,“拿走。”

嗓子像是坏了一样,被沙哑浸透。

元里还是举着筷子,又换了称呼道:“哥,你……”

“我说了拿走!”楚贺潮暴怒道。

元里手里的筷子掉在地上,他怔怔地看着楚贺潮。

楚贺潮看着元里被吓到的模样,终于回过神,悲痛、懊恼、后悔一一从他脸上闪过,他弯腰把地上的筷子捡起来,站起身走到元里面前把元里抱住。

“对不起,”楚贺潮嗓子嘶哑,“对不起,乐君,我不是有意凶你的。”

元里摇摇头,道:“我知道你难受。”

楚贺潮抱着他的手臂用力,眼睛发红,几乎有些哽咽,“他们怎么就死了。”

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元里心里闷闷的难受,像沉在水里喘不过气。

他上辈子没父母,这辈子爹娘还活得好好的,他不知道父母死了是什么感觉,但想想就知道会很痛苦。这种痛苦压在楚贺潮一个人的身上,楚贺潮该有多难过。

人怎么这么容易就死了呢。

乱世之中,就那么简简单单就没了。

哪怕是楚王那样的人物,也死得跟颗草一样轻易。

楚贺潮从知道爹娘死了后一句话没说,一下也没哭。他这会抱紧着元里,痛苦吞食着五脏六腑,一点点淹没着他。他埋在元里的脖颈中,滚烫的眼泪顺着元里的脖子滑落。

元里不知不觉也跟着哭了,他回抱着楚贺潮,“我陪着你。”

楚贺潮紧紧攥着元里背部的衣服,手指颤抖。他抱着元里,像是在抱着最后一块浮木一样。

楚明丰的死在他心里划了道口子,如今这道口子被划得更深了。

楚贺潮在意家人,可家人都一个个离开了。

他现在只有元里了。

就剩一个元里了。

在屋子里,楚贺潮悲痛的眼泪掉在了元里的身上。哭完后,当天晚上,他就出现在了大堂中。

他面无表情地跪在两个棺材前。

即使里面没有父母的尸体,他也要守夜七天。

晚上,人都散了,大堂里就剩了楚贺潮一个人。

元里从父母那里回来,满面疲惫。看到楚贺潮之后,他走过去跪在楚贺潮的身边。

楚贺潮没动,也没出声。等过了一会儿,他才哑声开口道:“乐君。”

元里看向他:“嗯?”

楚贺潮垂下眼,看着双手,道:“我是不是命太硬了,克亲?”

元里一愣,随后便有怒火猛地从心里窜起,“这话是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