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租室友(第2/3页)

过了四月,我开始接全陪团,厦门、东北、海南,天南地北走着。张波回学校答辩,拿了毕业证,事务所的实习时间已满,在他姐夫的介绍下,去了一家保险公司做法务。他经常加班,晚上没有九点几乎回不来。有时我夜里出来喝水,碰到他刚开门进来,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他说工作好辛苦啊。那时我也很不好,记得毕业时有个师兄说工作前期很难,后面会容易一点的。然而我做导游半年多,不仅不觉得容易,反而感到越来越大的压力,吃不好,睡不着。有回去北京,有天晚上并没有安排餐,但有个客人的小孩拉肚子,非要说是我们的责任,她欺软怕硬,不敢找地接麻烦,却在我陪着去医院的路上,骂我黑心。我觉得难过,我比她的孩子大不过三四岁,自己的孩子是宝,别人家的就是黑心?从北京回来以后,我对这个工作感到不小的恐慌。有几天没出团,夜里和张波、小蕾出去看了场电影,半夜时分坐在粥铺吃夜宵,看着小蕾夹煎饼给张波,我忽然意识到,去再多的地方也比不得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吧。

我不敢轻易放弃工作,到八月,旅行社派了一个港澳团给我,照理说,熬到出境(在旅行社港澳团算出境),应当是高兴的事,而我不知怎么搞的,心绪不宁,总担心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张波听我说了心中的不安,把自己的玉观音摘下来给我戴着。后来这个团在去澳门的当天,有几个前一夜脱团去见朋友的游客没能及时赶到码头,我担心她们的团签无法单独过境(其实可以的),上上下下不知打了多少电话,最后还要被这个团的领导指责(多亏有签字,我不需要担责)。所以当我坐在去澳门的摆渡船上,反而释然了,不要再在这样的人身上浪费自己的时间了。回到长沙,便辞了旅行社的工作。

辞职以后,休息了一个月,到后面变得十分焦虑,实在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事情。和我同屋的室友做IT行业,也是常常加班到半夜才回。我一个人坐在房间发呆,有天晚上,觉得孤单极了,把张波从隔壁喊过来,问他近期工作如何,又说自己是如何不顺利,对未来的路简直无可奈何。毕业的那几年,因为过得太差劲,又害怕别人的安慰,我很少再和人讲这些。这次和张波敞开来谈,是我们住一起的一年零三个月里唯一的一次。

和他聊完后不久,我振作着去一家英文培训学校找了份工作。开始学校安排初中生的课由我上,不到两个月,有个老师休产假,她手里的高中生班交给我。想想按照我以往的个性,肯定不敢接手,但想着再难哪里会有带团难,于是花功夫备课。前一晚把小蕾抓来练课,小蕾好歹是大学生,能把她唬住,高中生就不用过于担心,这样还是接了下来。

培训学校的工作时间和一般上班族是反的,我们就不再一起做饭。有时回去看到张波和小蕾正吃,他们喊我一起,我就讲你们先,我还要再做一点,把明天的中饭也预备出来。

到第二年四月,张波忽然说要走了,想去深圳闯一闯。那天傍晚,我从菜市场买了一斤猪头肉,张波给我开门的时候正和小蕾打电话,他兴奋地说:“胡子哥回来做饭了!”他大概喜欢吃我做的菜的。只是可惜那天的猪头肉不好吃,张波只吃了一碗饭,他顾及我的面子,说,晚上不敢多吃,要减减肥。

张波走的那天下午,我正在教室备课,他用小蕾的QQ跟我道别,问我几点回家,说是晚上九点半的火车,我讲九点才下课,可能没办法去车站送他。接着越聊越多,过往细碎纷纷闪现,忽然到了分别的一天,心里十分舍不得。这一年多里,我没给过他什么帮助,甚至有时他晚上来我房间看我上网,我都没提起精神陪他多说两句。而今他即将离开,觉得羞愧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