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承梧(第2/2页)

镇上过去不远到承梧,整个海滩全是养殖户搭的简易棚子,白蝶贝由其中一户姓谢的养殖户照看。老谢从海上拖回白蝶贝笼,他老婆和妈妈帮忙洗贝。我从塑料大盆里挑三十个测量,不过一公分左右,剩下几百不到了。

之后我们又拿过一批新的贝苗过去,前一夜上湛江机场拿苗,放在曝气水桶中,赶夜车到徐闻,夜里住迈陈,睡不过三个钟头,天亮前赶去承梧。怕做手脚不赢,去的每个人都帮忙装笼。我把装好的贝笼一个个预先放到海水中,等全部装好,再由老谢开船放去海里吊养。

这次去,老谢整个人迅速垮塌一般,面容枯槁,听说他得了绝症,不晓得还能不能熬过今年。太阳很快上来了,照亮整片海滩,烫得额头疼。老谢两个孩子在拖贝笼的板车边玩,三轮上挂了一袋包子,两姐弟问我们吃不吃。

流沙湾的鱼排。

最后一次从承梧回来已是盛夏,师兄还有事情留在那里,我一个人先回去。在西连街上的副食品店买几袋花片,过流沙湾,刚下船,有人按喇叭,对我扬下巴,问要不要摩托车。我看他样子老实,问五十块钱去乌石做不做得,他点头。

承梧的早晨。

路上他问我,是不是海洋大学的学生。我问他怎么知道的。他说看我样子像学生,来这里的大学生大多学水产的,去年有个男同学在这边买贝,他也坐过我摩托。后面我终于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个了,这个人像我一样被派在养殖场做育苗实验,但经常跑去外面玩,后面干脆辍学了,也许找到合意工作了吧,不想再吃这个苦。我问师傅姓什么,他说何,大家叫他阿茂。

阿茂有两兄弟,哥哥在广州一所中学教书,照理说日子过得不错的,但因为身体不好,家里没有多余的钱,母亲年纪大了,他不能出去打工,一直留在家乡。平常码头有船来,要铲冰,卸鱼或搬饵料,他和其他人站成一圈等老板喊,他个子瘦弱,机会不如其他人多。码头没船,他就开摩托送送客。我们从高高的木麻黄下过,沙土地连成线的仙人掌开出硕大黄花,偶尔几处红色猩猩草点缀其中,盛夏的楝树和桉树碧意浓浓,我忽然有点伤心。

老谢一家在分笼。

承梧海边正在将扇贝分笼的渔民。过流沙湾的轮渡上。

到乌石,我让他停一停,买了一大瓶冰红茶给他,又留了他电话,我说以后再有海洋大学的学生到这边,我让他们找你。

他把我送到养殖场,老黑(场里的狗)和妹妹兴高采烈跑过来,围着我跳。阿茂打转,消失在路尽头。我蹲下去搂了搂老黑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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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雷州话: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