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长安(十一)(第3/4页)

“喏”

郑韶温顺端过药。

郑太后的面色霎时有些难看,她说过不再用皇后进的食药,郑韶端着药靠近她时,她抿紧唇,向郑韶微微摇了摇头。

郑韶登时面色一白,夹在当中,不知当进还是当退。

朱晏亭微笑道:“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奉给太后。孤自小长在封地,不如你灵巧,又与太后亲厚。”

见她还不动,催促:“快,耽误了太后用药的时辰,可要问你的罪。”

“问罪”一句,她虽是笑着说的,语调却已沉了下来,不似玩笑。

郑韶吓得肘弯狠狠的颤了一下,勉力抓紧托盘边沿,背后已渗出阵阵冷汗,一双妙目如鹿,哀祈的望着她的姑母。

郑太后忍无可忍,重重拍在榻边上,乌木沉沉,钝响震堂。

“你不要太放肆。”

朱晏亭一怔,忙站起身来,走到郑韶身侧,揽袍下跪。

她一跪,郑韶与满殿的太监宫人立即齐刷刷跪下。

朱晏亭目光盯着太后,在后者盛怒逼视下,缓缓道:“妾若有罪,太后当治妾以国法、家法。

郑氏若惊扰懿驾,妾亦有统领六宫,总率御嫔之责,不敢徇私包庇,否则难服六宫之众。”

郑太后声音颤抖,指着她道:“你……你分明是在为难她。”

“郑氏待诏掖庭,便已是太后儿媳。让她协助我,服侍太后用药,这是什么为难呢?”朱晏亭满面惑然。

郑太后胸口起伏,气息牵扯喉咙,低沉沙哑之声:“好啊你,朱晏亭,你敢威胁哀家。”

朱晏亭面色变幻的很快,刹那间,就像是被一粒石子投入了涟漪又平静的水面,她站起身来。

莲步无声,慢慢靠近。

俯身低头,唯有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

很低很低。

就像是廊檐间柔风细细。

殿堂上帷幔起落。

“太后觉得,各退一步,怎么样?”

……

“你说,太后今早打翻了皇后奉的药?”

宣室殿,在曹舒小声的禀报里,齐凌眉头微蹙,一笔凝在绢书上,洇出一滴不大不小的墨迹。

他翻回来看看绢书的署名,眉头皱的更深了。

“是,太后发了不小的火,还说,以后都不再用皇后侍奉的药食。”

这等于传出天下作话柄。

齐凌轻轻吸了一口气,撂开笔,端起茶。

侍奉笔墨的黄门忙上前,用细绢试图清除污迹。

“皇后呢?她就站着看着?”

“皇后……传了掖庭待诏郑夫人。”

“传了谁?”

“郑夫人,郑韶。”

皇帝哑然失笑:“……亏她想得出来。”

皇后有统御六宫的权力,得到了金印,组建了玉藻台。郑韶再有太后罩着,其人、其册、都毫无疑问属于皇后管辖范围。

郑太后总不能把人弄到长乐宫去。

虽一个郑韶不足为惧,郑氏随时可以换别的女子进来,不过只要朱晏亭还是皇后一日,御嫔都归她辖制。

短期内要废后,显然不现实,郑太后现在的态度顶多只能影响她,还不能动摇她的后位。

目前的局面是立后快如雷霆,尘埃落定,大赦天下,连金印都交付了,新后风头正健。

郑太后要为家族打算,现在最好的法子就是让郑氏女先诞下皇子,再图谋后位,无论现在都绕不过皇后去。

朱晏亭靶抓得很准,提出郑韶这个缓冲,郑太后和皇后估摸着能短暂和解,各退一步。

内监还伏在大案上清理绢布,皇帝暂时不便接着处理公文。

他一指顶着盖盅的边缘,歪在那里休憩。

神思一走,自然而然的便想到了皇后在玉藻台诸事上的表现,不小气,又拎得清。

对着根基深厚的郑太后,竟也不落下风。

他觉得自己没有看走眼,朱晏亭这个皇后当得好,事情桩桩件件办的,很合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