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长安(二)(第2/3页)

……

灯火阑珊时,是朱晏亭与魏仓一起,带着宗正上的正德殿殿选奏折与诸女绢画一起到的羽阳殿。

她面沉如水,显然并不愿意做这件差事。

然而郑太后看准了她如今尚未登位,毫无根基的间隙,千方百计要她触怒皇帝一样,烫手山芋才避过一个,又丢过来一个。

“若是我阿韶不能侍奉我,可就是你的差事没有办好,我可要问你的罪。”她虽然是玩笑般说的,说这话时,目弯着,似一个慈爱的长者。朱晏亭却心知肚明,独“问罪”二字,是真的。

太后要保她的族女郑韶。

但又不愿意直接授意皇帝——先帝一朝,端懿皇太后强势,最盛时,其族甲胄上殿,最险时,差点就篡了齐氏江山。端懿皇太后崩后三年,在先帝执政晚期,方以谋逆之最对他家血腥清算,夷其三族。

故而太后忌讳,不想留下扶持母族的痕迹,这才将郑韶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朱晏亭。

她巴不得自己办错事、说错话、触怒了皇帝。

朱晏亭在羽阳殿前,站了一会儿,迈入华楹,曹舒前来迎接她。

伏首称:“小殿下。”

朱晏亭侧目,示意魏仓送奏疏。

魏仓送去的时候,小心翼翼,缜密至极,将其当成一等一的大事来办,交到曹舒手里,垒入了高高一叠奏折的后面。

元初堪定,天下逢新主,祭、政、军、农、盐、铁、灾,司隶至郡县,都在变革之际。文书像是流水一样,即便天子不在长安,也源源不绝的流到了苍梧台,简牍多时每日足有上百斤。

“阿姊来了。”皇帝喝茶醒神时,拿起这份由未来皇后和太后长信少府送来的宗正草拟的奏疏,看了两眼。

吉日、时辰、典仪被放在最上面,皇帝阅看之后,忖度当日诸事,提起朱笔,批了一个“可”。

便拿起了下一本。

宗正奏疏附的绢画,一张也没有看。

朱晏亭眼睫微抬,她在六英殿内被太后反复叮嘱,在皇帝阅看绢画时,要提醒一下有郑韶。

她问:“陛下不先看一眼?”

齐凌的声音埋在堆积如山的案牍后,有些瓮瓮的:“都一样。”

这个关头,她尚未摸清皇帝脾性,肯亲自送来已是迫于太后威逼,此时宁愿得罪太后,也不愿得罪往后的仰仗。故知难而退,便欲却身。

只听案台后响起了淡淡一声:“放心吧。”

她微微愕然,抬起头来。

皇帝没有抬头,只说:“右侧架几第三层右边甲字第二卷 ,你抽出看。”

她转过身去,浩如烟海的书卷堆在重重的书几架上,几乎占了半个殿堂,一眼望去,密密匝匝。

朱晏亭停在几架前,手指轻轻游移着,寻到第三层,甲字的第二卷 ,是一封被玄色锦绣封好的文书,锦绣上绣着振翅的金色鸾鸟,封以泥金。

“拆开吧。这本就是你分内该知道的事,不用忌讳。”

坐在案后始终未朝这边看一眼的君王,对她的动作了如指掌。

销去泥金,打开锦绣,内藏竹卷。

展开一看,映入眼帘的便是“豫章荣乐县主封美人比十八等爵”

尚未加选,容貌未视,德容未亲察,而位已定。

朱晏亭从右往左,看到约七八行的位置,找到了郑韶的名字,乃是位比第十等爵的容华。

她慢慢合上了诏书:“多谢陛下,臣女可以回去向太后复命了。”

“如今,天下有一件误会了朕的事。”皇帝像是和她说话解乏,一颗心只分了一点过来,声音慢慢的,随口说来:“挖空心思,献女于庭,想决权位于枕边,此等想法,实属倒逆因果,荒谬不堪。”

他手指微动,换了一行,狼毫蘸丹砂些许,一手揽着袍袖,慢慢在绢书上勾下清隽的字迹。

“告诉她,放心吧,该如何的,便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