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第4/6页)

姜鸾看中谢澜的才华,不想因为几句轻佻的玩笑失了东宫一大人才,她嘴上强硬,心里其实也觉得,裴显说得有几分道理,不能祸害了谢澜。

姜鸾哼道,“那我找卢四郎。他现在气色又养回来了,唇红齿白的,极好看的少年郎君。你一个月不回来,下个月重阳节,我可就找卢四郎出城登高望远去了。”

裴显唇边挂起了一丝淡笑,“我不在京城时,你去找他解闷子倒也无妨。等我回来,一刀杀了他便是。”

姜鸾:“呸,和你开个玩笑,你喊打喊杀的吓唬谁呢。”

“无伤大雅的玩笑,开几个当然无妨。”出征在即,裴显牵着马护送姜鸾走回送行的人群里,淡定地当众说了最后一句。

“对了,卢四郎的东宫舍人的官职,臣只要在政事堂一日,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姜鸾出城十里送行,气成河豚回来。

“哼。卢四郎又伶俐又乖巧,人又精通六艺,虽然书没有谢澜读得好,但射术骑术都一等一的,说话又有趣。我偏要他做定我的东宫舍人了。”

她和崔滢商量,“有什么办法,能绕过裴中书,把朝廷任职的敕令批下来。”

崔滢叹气,“难啊,殿下。”

裴显身上担着中书令的职务,想从他手里抠出个要紧的东宫官职,当然不容易。

但崔滢这个女公子都出仕了。大闻朝有了头一位的皇太女,又有了头一位出仕的女公子,再多个戴罪立功的罪臣之子又如何。

姜鸾坐在床头,盘算了许久才睡下。

无论盘算什么,都得等裴显领兵出征回来再说。

她和惴惴难安的二姊不同,她丝毫没想过裴显领兵出征回不来的可能性。

前世,她曾经在宫门城楼高处见过一次出征凯旋的队伍。

前世里他出征的次数太多,都记不得是哪一年,打的谁了。只记得城门大开,旌旗上带着战场的血气,数万马蹄踩着地面,发出轰隆隆的震颤。

大军在宫门城楼下献俘请功,裴显并没有参与,只骑马站在队伍旁边。

他麾下的将领们各自献各自抓获的重要战俘。各路将领们没有太过整齐的装束,一眼看过去五颜六色的不大体面,战袍沾染着尘土,甚至都能看得出脸上的疲惫,但整个队伍忙而不乱,按着出征的军功大小,献了俘,领了赏,有序地退下。

裴显的马站在旁边,等一切仪式结束,上前率军向高处城头站着的她行礼,山呼万岁,领着将领们退下。

整个过程,没有争功,没有质疑,没有出任何何乱子,一切井然有序。

裴显站着旁边,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有说。但数十名桀骜不驯的将军们眼里都有他的身影。

除了敬重,爱戴,敬畏,还有足以托付生死的信任。

当时,姜鸾就觉得,能够统帅这样一支兵马的人,谁能击败他。

她陷入了安稳的梦乡。

————

懿和公主姜双鹭在东宫寝殿入住的第二夜,又陷入无边无际的噩梦。

她呼吸困难,在黑暗的梦境里痛苦挣扎着。

随侍的亲信女官很快察觉了,惊喊道,“公主,公主!快醒醒!”

姜双鹭无法自己醒来。

黑夜里深藏着浓重的绝望,胸腔里溢满陌生而浓烈的恨。

她生性素淡平和,情绪起伏不怎么强烈。就算当初被一道旨意赐婚给了素未谋面的节度使,她关在无人的屋里,独自默默哭上一场也化解了七分。

但梦里的情绪,她承受不了,化解不了。

她必须做点什么,才能化解这份浓烈而黑暗的仇恨。

窒息的感觉又来了。

她在梦里捂着自己的脖颈,艰难地喘息着。

真恨啊。

被掠夺,被侮辱,被伤害。从京城被挟持来北方的丰州,日子一天天地还能过下去,只因为她听说幺妹还在人世,在南边的京城里,被裴太后母家的外戚裴显扶持着,登了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