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

一个春光和煦的午后,我心血来潮地前往国立造访由利大师。

由利大师原本住在曲町,但在战争开打后没多久,便毅然决然地将房子交给朋友,举家搬迁至国立。当时我还曾经取笑大师太过大惊小怪,但在一次又一次的空袭当中,我家三度惨遭祝融。相较之下,这位做事小心谨慎,搬迁至郊外的由利大师位在曲町的房子却幸免于难。这世上还真有这种讽刺的事情。

遭逢三次火灾,我弄得灰头土脸的,再加上先前的取笑一事,我委实没脸去见由利大师。然而,大师见了我却只是温柔地微笑以对,不但没和我一般见识,还鼓励我。

他说:“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无论经历任何大风大浪,将来终有一天会翻身的。就算你自己没意识到这一点,但你身上仍旧会散发出一股自信来。像我这样的老人就是缺乏那股自信,才会显得步步为营。换句话说,当一个人做事变得小心谨慎,就足以证明这个人已经上了年纪。”

接着,大师不但吩咐夫人拿些合身的衣物给我,在战争结束之后,还跟住在曲町的朋友商量,请对方将二楼的一间房间空出来给我。目前凭我一介受灾户,生活之所以过得如此优渥,都要拜大师所赐。回想起当初取笑大师大惊小怪的自己,我不禁感到汗颜。

话说那天当我到大师位在国立的宅邸叨扰时,他和年轻的夫人正心无旁鹜地在田里种番薯。他一见到我便立即洗净双手,引领我至书房。

“好久不见。在那之后,报社的工作如何了?”

大师一头美丽而浓密的银色卷发,黝黑的脸上堆着一如往昔的笑容,欢迎我的到来。

“还是老样子。”

“我前一阵子才跟内人提到你呢。我说最近报纸的版面缩水,又没发生什么重大的刑事案件,不知道三津木俊助是不是过得很无所事事。”

大师说到这里,淡淡地笑了。

“没那回事。既然报社里还有我的位置,就代表还有工作可做。倒是大师您最近过得如何?”

“我……?”棒槌学堂·出品

“大师应该很想念曲町的老家吧?难不成您打算从此长住在这种乡下地方,靠种番薯赡养晚年?”

我一直放心不下这件事,刚好趁机询问。大师哈哈大笑地说道:“我告诉你,乡下地方才好呢。你别小看这地方,这可是文化之都唷!至于你现在提到的这件事嘛……”

大师稍微收敛起笑容后,继续说道:“不用你说,如果有特别的案件,我当然也想出面处理,不过我看暂时是不可能了。”

“您说不可能是什么意思?”

“在这种时代就算有凶杀案,也不可能是什么周延缜密的犯罪。世上人心惶惶,哪还有闲工夫多费心思去拟定犯罪计划。更何况,唯有在天下太平,人命受到尊重的社会中,杀人事件才会引起人们心中的不安。然而在这种草菅人命的时代恐怕……。你说是吧?”

“这么说来,会发生计划杀人的时代,也就是大师活跃于办案现场的时候,这究竟是好是坏呢?”

我语带嘲讽地问。大师正色答道:

“那还用说,当然是好啊!计划性犯罪的存在,证明了社会秩序还维持在某种程度之上。我们就举杀人为例好了,若是无论杀了几个人都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那人们又何苦绞尽脑汁计划杀人呢?随着社会的进步,人命相形受到重视。人们越是重视人命,对杀人犯的制裁就越严格。犯人就是为了逃避制裁,才会设计出错综复杂的杀人计划,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