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抹不掉的印迹(第2/3页)

但是,严君的某些细微的表情又使她困惑不解,“她干吗反要谢谢我呢?”在公共汽车上,她这样想着。

小火车“咣当”响动了一下,开走了。施肖萌茫然站在清清冷冷的站台上,怯生生地打量着这个同刚才那辆小火车一样老旧的小小车站。在一排简陋的砖房旁边,有些木栏杆向左右延伸,栏杆上早已胶满了狼藉不堪的灰垢,唯一新艳的,是贴在上面的用粉红纸写的一条反击右倾翻案风的大标语。

她提着一只不大的提包随着零落的乘客走出站台。按严君的告诫,她没敢买什么高级食品,提包里只装了两包普通糖块,一包点心和几斤苹果,显得空晃晃的。刨掉回去的车费,身上还剩下十几块钱,她不知道这些钱能不能被允许留给他。

出了车站,不知该怎么走,手搭凉棚,四处望去。这里,除了几段被芜草蔽没的年深残毁的断墙之外,便全是光秃秃的庄稼地了。收割后的麦田在暑气蒸烤下散发出异常干燥的气息。远处的大道上,一辆大约是慈禧太后年代的大鼻子汽车停在那儿,她盲目地随了人们向汽车站走去。

汽车的拉门前,站着一位身材矮胖的姑娘,脖子上挎着皮制的售票夹。高声叫着:“快点儿,跑两步,开车啦!”

准备上车的人跑起来,她也随着加快了脚步,到了车跟前,她对售票员问道:“同志,去自新河农场,坐这车……”

“上车吧。”胖姑娘不等她说完就挥挥手,“这就是农场的环行班车。”

这可真是辆老古董车了,柴油机引擎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开动起来,整个铁皮车身都在左摇右晃。肖萌紧张地抓住一只座位的扶手,显得有点儿狼狈。售票姑娘靠在油漆斑驳的拉门上,身体随了车子的晃动,倒融合进一种特别的节奏感之中。她老练地招呼着乘客买票,不住地同熟人谈笑风生地闲扯,肖萌好容易凑了个她低头数钱的机会,问道:

“同志,我是来看人的,请问该在哪儿下?”

“那个人是哪个分场的?”胖姑娘反问。

“自新河农场……”

“我知道,一下火车就算踩上自新河农场的地圈了,我问的是哪个分场,这儿有八个分场,还有几个工厂……”

“我也不知道哪个分场,可能……”

“那个人是干吗的?”

“……”

“噢,是犯人吧,”胖姑娘恍然地说,“你是不是来探视的?”

大概满车的人都把鄙视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了,她的背上像有无数小刺作怪,脸上烧起一片火来。

那售票姑娘倒是见惯了似的,毫不在意,给她打了张五分的车票递过来:“要是不知道他在哪儿,就先到总场场部下车吧,到场部打听打听。”

于是她在场部下了车,问了三个人,才辗转找到了狱政科的接待室,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干部接待了她。

“你是周志明的什么人呀?”她一边翻着卡片柜一边问她。

“我是,他爱人。”她生怕关系远了不让见。

“爱人?”女干部抽出一张卡片看着,自言自语地说:“怎么没填呀?”扭过头来,又对她说:“你这次来,事先跟砖厂联系好了?”

“什么?”

“我们这儿有没有给你发通知书,或者是他本人给你写了信叫你来?”

“不,我不知道,没有。”她紧张起来。

“没有?”女干部放下手中的卡片,皱起眉毛,“没通知怎么就来了。你的介绍信哪,我看看。”

“我没带介绍信,我不知道要介绍信的。”

“那你的工作证哪,也行。”

“我没工作。”

“户口本带了吗?”

她愣在那里。

女干部有些不耐烦了,关上了卡片柜子。

“规定带的证明你都没带,那就不好办了。这样吧,你先到招待所住下,能不能见,等我们跟砖厂联系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