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天(第4/7页)

"亲爱的姐妹,你们和我一样,一定常听说这么一句话,那就是胸怀坦荡地运用主见的人是无可非议的.保存和维护自己的生命是每个人生而有之的本能.甚至有时候为了维护自己的生命而导致别人的死亡也不犯法.如果说人们的福利有赖于法律的实施,而维护自己的福利的做法又得到法律认可,那么我们以及任何别的女人为了维护自己的生存采取力所能及的不妨害别人的措施,又有什么不光彩的呢?考虑到今天早上和最近这些日子我们的行为以及我们的种种想法,我和你们一样,认为我们大家迟早要为自己的下场提心吊胆.我觉得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我们都具有女人的感情),既然我们都面临着千真万确的威胁,为什么不设法逃避?依我看,我们留在这里就像是喜欢或者理应观看有多少尸体运来埋葬,或者聆听教堂里所剩无几的修士在规定的时间唱圣歌,或者穿着这身黑色的丧服向每一个来这里的人表明我们落到了多么悲惨的地步.我们一走出这道门,看到的不是病人便是搬运途中的死尸,再不就是犯有前科.遭到当局放逐的犯人,他们知道执行法律的官员如今不是死了便是病了,便肆无忌惮地在全国各地乱跑,这简直是对我们的莫大的嘲弄.我们看到的还有喝饱我们血的本城的渣滓,他们自称掘墓人,飞扬跋扈,到处横行,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嘴里还哼着不三不四的小调,取笑我们的不幸.我们耳朵里听到的只是'这个人死了,那个人快断气了,.如果说还有人为死者感到悲痛的话,我们听到的将只是一片哭声.我回到家里的时候(不知道你们的情况是否和我一样),发现原先人丁兴旺的家里只剩下一个使女.我吓得毛骨悚然,在家里走动时,似乎看到了死者的幽灵,不是平时见到的熟面孔,而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叫我心惊肉跳的别的可怖形象.因此,无论在这里,在外面,还是在家里,我总是不自在,目前更其如此.除了我们以外,凡是心脏仍然跳动.还能挪窝儿的人好像都不待在城里了.我经常注意到别的人不辨是非,不顾羞耻,无论独自一人也好,成群结队也好,日日夜夜吃喝玩乐,为所欲为.不仅是世俗的自由人,甚至隐居在修道院里的出家人也认为别人在干的事他们都可以干(清规戒律已经破除,他们沉溺于肉体的快感,认为这样便可以得救),变得淫乱堕落.如果情况如此(情况显然如此)我们还待在这里干什么?我们还等什么?我们还抱什么幻想?既然问题牵涉到我们的健康,我们为什么要比别的市民落后,迟迟不采取行动?难道我们以为自己低人一等?难道我们认为维系我们生命与肉体的链索比维系别人的更坚强,而不必提防损害我们生命的威胁?我们错了,我们是自欺欺人.如果我们有这种想法,那简直是糊涂透顶!只要一想起这场残酷的瘟疫夺去了多少年轻年长的女人的生命,眼前的情况就一清二楚了.出于疏懒或犹豫,我们虽想躲避却没有想出躲避的办法.我认为(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和我有同感)万全之计就是像许多在我们之前的人所做的那样离开这个地方,同时要像避开死神那样避开别人放荡的榜样.我们大家在乡间都有几处别墅,不如搬到乡间去住,过清心寡欲的日子,在不超越理性的范围之内,随自己的兴致宴饮欢娱.在乡间,听到的是禽鸟啭鸣,看到的是青山绿野,田里的庄稼像海浪似的起伏,各种各样的树木千姿百态,寥廓的天空如今虽然带着哀愁,并没有失去它永恒的壮丽.乡间的一切赏心悦目,远不是我们这座萧索的空城可比.再说,乡间的空气也清新得多,在当前这种日子里,所需的东西比城里丰富,揪心的事情却比城里少.尽管乡民们也像城里人那样一个接一个地死去,但毕竟地广人稀,不像城里那样伤心惨目.从另一方面来看,如果我没说错,我们并没有抛弃谁.相反,是我们被人抛弃.我们的亲人死的死,走的走,扔下我们受苦受难.如果照我的话去做,我们不会受到指责.不这么做,我们倒难免忧伤.苦恼.甚至死亡.因此,假如你们同意,我们不妨吩咐各自的使女带上必需的物品陪伴我们,今天住一处别墅,明天换一处,在这种日子许可的情况下尽情欢娱.我认为我们应该这么做,以便保存自己.只要死亡不找到我们头上,我们终归可以看到老天对这类事情作出安排.要记住,我们堂堂正正地离开城里,并不比许多留在城里却干伤风败俗的事的人更不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