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第2/6页)

这话的含义也与春梨的请求相似,朱昀曦疑心谁都不会疑心无欲无求的生母,忍泪悔恨道:“多谢师太教诲,我以前有己无人,方得此报,今后定痛改前非,但愿还能补过。”

惠音含笑道:“万岁能有所悟,贫尼的愿心已了,这便告辞回金华了。”

她起身收拾包袱,朱昀曦急忙劝阻:“我已命人在京郊建好禅寺,专供师太清修,请师太留下,让孩儿得以尽菽水之义。”

他真情流露,惠音当即郑重告诫:“佛心有情亦无情,普度众生曰有情,断绝六欲曰无情。万岁身系万民,正如同世间佛,不可以私心夺公心,以小爱废大爱。”

她的暗示很明显,朱昀曦的血统对稳固皇位至关重要。杨自力等太监和锦衣卫见皇帝这般看重一名毁容的中年女尼已很疑惑了。惠音若在京城定居,接受皇室供养,铁定惹出流言蜚语,让朝野对天子的身世重起争议,不仅当年庆德帝为保住太子名分杀的那些人白白掉了脑袋,朱昀曦的权威也会大大受损,处境将更为不利。

朱昀曦理会母亲苦心,悲伤难禁道:“师太孤身在外,今后若有病痛谁来照顾您呢?”

惠音笑道:“贫尼刚才说了,诸般劫难皆为因果,贫尼有佛菩萨指引,一切随缘而安,请万岁不必挂心。”

她掏出手帕为朱昀曦拭泪,朱昀曦知道这是他此生唯一能享受母爱的时刻,终忍不住抱住师太,释放二十余年未得慈母呵护的委屈。

惠音以佛门子弟的柔肠接纳他,慈悲叮咛:“一切诸果皆从因起,一切诸报皆从业报。贫尼原系罪孽深重之人,万岁若可怜贫尼,还请赐贫尼一个善果。”

当年她身不由己怀上龙种,如今儿子登基称帝,一手掌控九州万方的祸福,她是造孽或是积德,全看他今后的作为。

朱昀曦泣不成声允诺:“孩儿发誓,定会做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为您积寿积福。”

惠音离去,他在禅房逗留到午时,杨自力回奏说锦衣卫已悄悄护送师太出京了。

母子短暂团聚令朱昀曦深切体会到“缘去不可留”,忍痛回宫处理政务,靠忙碌麻痹自我,可到了晚间由内而外的空虚感向他张开血盆大口,他内心的空洞不止源于母亲远去,还因为被他不慎丢失的那个人。

娘说我和柳竹秋缘分未尽,只是缘相变了,那我该怎么做呢?现在去见她能得到转机吗?

他迷茫混乱,命人铺设香案,沐浴更衣后诚心祝祷一番,以金钱起卦,摇出一个乾卦。

乾卦代表事物从发生到繁荣的过程,亦代表主客双方旗鼓相当,对立则为不相上下的劲敌,合作则是共赢的伙伴。

且乾卦属金,金在四时中指代秋天。

“秋”,不正指代柳竹秋吗?

朱昀曦以为得到上天指示,急命人备车轿,要出宫造访荥阳府。

陈维远规劝:“天已晚了,陛下这会儿出去,宫门不能按时下钥,恐惹流言啊。”

朱昀曦执拗道:“朕只能晚上去,你让单仲游今晚去五军营值房,朕待会儿去那里过夜,挑几个忠诚稳重的人跟着朕,到了门禁时分准时下钥便是。”

朱昀曦即位后提拔单仲游为五军营的总兵官,替他掌控兵权。当初争这个位置险些和文官们撕破脸,贬黜了好几个“死谏”的大臣,不过成果很值,至少能保障他在京师以内来去自如。

陈维远觉得主子今晚情绪不稳,指不定会出事,将宫中事交给杨自力代管,陪皇帝微服出宫。

朱昀曦来到荥阳府外,对陈维远下达旨令。

“待会儿先把开门的人扣住,不许往里通报,再去找到陈尚志,把他也扣了,剥下他的衣裳拿来给朕穿换。”

万乘之尊竟要冒充傻子,陈维远匪夷所思地望着他,恳请他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