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第3/4页)

“殿下可还安好?”

朱昀曦还在余悸中,恍惚颔首反问:“你呢?有没有受伤?”

“微臣无碍,殿下受惊了。”

“……若非爱卿护驾,孤命休矣。”

公开场合二人严守君臣礼仪。发生行刺事件,祭礼中断,卫队保护太子去行宫歇息,张选志和张鲁生留下指挥部众挨个搜索帝陵,抓捕刺客同伙。

柳竹秋待在朱昀曦身边,这时一大群侍从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她不便近前侍奉,趁这空档去看望蒋少芬。

蒋少芬伤得不轻,柳竹秋过去时她还未恢复意识。医官说性命无碍,昏睡是止痛的丸药导致的,明天就能醒过来。

柳竹秋坐在床边守候,打算今晚就住这儿了。

婢女捧来一只盛放零碎物件的托盘,说:“这是这位嬷嬷随身带的东西,张厂公命交给爵爷保管。”

柳竹秋看其中有一瓶蒋妈秘制的伤药,忙倒出一粒用水化开后喂给她,再回头细看,除一封牛皮纸做的信封外,其余物品都不甚要紧。

她随手打开未封口的信封查看,又漫不经心地取出里面的信笺。

据纸张成色判断此信年代久远,她好奇地展开已有些发脆的信纸,一行行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先看落款,赫然看到“赵静雅绝笔”几个字。不久前在心间肆虐的风暴卷土重来,扫荡出更猛烈的乱景。

蒋妈竟随身藏着娘的遗书,她为何一直不给我看?

答案随着火速的阅读揭晓,一个做梦都未曾出现过的可怕隐秘犹如刀刃贴住她的咽喉。

二十三年前,赵福清及妻儿冤死后,奸宦们力求斩草除根,没漏掉已嫁入柳家的赵静雅。

先威胁她的公公柳康山,柳康山畏事,逼迫柳邦彦除掉妻子。

柳邦彦不敢反抗强权父命,为自保放弃夫妻情分,送上奸党给的毒药,跪求赵静雅自行了断。

赵静雅走投无路,写下这封悲情刻骨的控诉信后含恨服毒。

信中的一笔一划似垂死抗争的战士挥出的兵刃,在柳竹秋眼前舞出血雨腥风。

她似乎看到在那个暗无边际的夜晚,一个怨苦无助的女人在灯下奋笔疾书,用尽全部心力抨击这黑暗的世道,残酷的人心。

娘不是病死的,她也是赵家冤案的受害者,害死她的直接凶手是爹和祖父。

柳竹秋千锤百炼的定力也未能抵挡这次重击,无数刀片插进心房最柔软的部位,她最大的包容和无私的爱竟然都给了一个最不值得的人——与她血脉相连的父亲。

像落在熔炉里,一刻也耐不住。她等不到蒋妈苏醒,也顾不上当面向朱昀曦禀报,让宫女代传口信,骑马赶回京城。

柳邦彦还未收到太子遇刺的消息,掌灯时分,他正在内书房研究金石刻画,身着女装的柳竹秋快步走来,冷峻的面色仿佛一阵提前来临的寒潮。

“都出去。”

她沉声叫退屋内的下人,让柳邦彦狐疑翻倍。

“你不是随太子去昌平谒陵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茫然的表情加深柳竹秋的愤恨,一个人怎么可以数十年如一日的藏好亏心事,理直气壮对她这个苦主的女儿行使父权?

羞耻何在?良心何安?

“爹……”

她忍住了十万分的恶心才能喊出这个称呼,因为目前她仍无法视他为仇敌。

“你还记得我娘的形容吗?”

柳邦彦白日见鬼般的扭曲了脸,迅速被极力逃避的恐怖预感包围,包括舌头在内的肢体全部僵硬了。

柳竹秋仅存的一缕侥幸都教他这份心虚粉碎了,以审讯官的架势靠近逼问:“你告诉我,我娘究竟是怎么死的?”

柳邦彦真盼着房梁马上塌下来砸死自己,这样就能靠死无对证维持他在女儿心中的印象。

“阿秋,你……你别听蒋妈一面之辞。”

“蒋妈什么都没说,是娘亲自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