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第4/5页)

孟亭元揭示出最接近真相的可能:“她在佛门修行二十年,已参悟慈悲大道,知道牺牲她和曾家人能保朝廷安定。朝堂不生乱,百姓的生活才能安稳,所以她才会用申侯借犬戎灭西周的典故警醒你,因个人成败带累天下人,非仁者所为。你不顾大局,被个人好恶左右,不惜以无数人的性命做赌注与敌争斗,这般偏执狷狂,已如饥鹰饿虎一般,哪有半分君子气象?”

一声声教训振聋发聩,柳竹秋鄙视说话者,却认同其阐述的道理,尤其是明了惠音的用心后越发惭愧无地。

爱一人是人心,爱众生是佛心,这样慈悲为怀的贤良女子,她更不忍见其惨死了。

孟亭元持续否定她的拙计。

“你真弄明白陛下非要处死惠音的理由了吗?保住太子的名分、维持皇室尊严和朝堂秩序,这些目的归根结底都是在保护他的脸面。君王不可出错,尤其是这些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必须杜绝一切瑕疵。你把皇后扯进来,让事情闹得更大,就是在毁陛下的脸面,最后杀敌三千自伤八百都算走运,更有可能弄巧成拙。纵观史书,哪个废皇后的儿子能继承皇位?你但凡稍微记得这头都不会想出这种馊主意。”

柳竹秋面红耳赤,心惊汗流,承认自己糊涂了。

皇帝跟皇后感情破裂还继续给予礼待,是在维持东宫的根基,这根基一旦碎了,朱昀曦将是直接受害者。

孟亭元看她垂头丧气,已听取了教诲,叹气道:“传话的眼线我已替你处理了,你好自为之吧。”

柳竹秋再度吃惊,与之擦身时匆忙叫住他。

“大人可有办法搭救惠音师太?若能指点生路,我愿替太子跪谢恩典。”

她真是病急乱投医了,想尽量搜集可能有价值的意见,语罢跪地叩首,完全没考虑自身尊严。

孟亭元停步,微微回头看她一眼,简短提醒:“惠音已为你做了示范,用最小的代价救最多的人,你自去思量吧。”

他开门离去,何玿微马上入内,柳竹秋刚站起身,满脸忧虑正与他的慌张相呼应。

“晴云兄,孟阁老找你做什么?”

“……子钦兄能否先告诉小弟,他为何让你做中间人?”

何玿微知她见疑,忙解释:“他找的不是我,是拙荆。”

他说孟亭元的亡妻是邓氏曾祖父的表妹,早前他还在与邓家来往时很喜欢邓氏。

年初邓氏随丈夫来到京城,出于礼节去拜望了孟亭元,之后也不常走动。今天上午孟亭元突然造访,请何玿微替他约见温霄寒。

“我知道他和唐珰过从甚密,也怕他对你不利,但当时那种情形我没法拒绝啊,晴云兄若因此疑心,小弟就真成覆盆之冤了。”

何玿微正局促辩解,邓氏走进来,她刚才也在门外,送走孟亭元立刻回来替丈夫澄清。

柳竹秋搞不清孟亭元是善是恶,不能完全信任这两口子,表面大度地敷衍一番,忧心忡忡返回伯爵府。

家人还等着她开饭,她哪有胃口,让他们先吃,独自回房闷坐沉思。

天气潮热,闷得人心慌,时间像雨后的水洼无形地蒸发着,背上的罗衫已汗透,她还没为思想找到出路。

门框边有人影闪动,看身高是陈尚志。

柳竹秋唤了一声,他羞人答答地进来,站到阴暗处,让出式微的夕光。

“季瑶,你没吃晚饭,肚子不饿吗?”

柳竹秋勉强一笑:“天太热,吃不下。”

陈尚志看到她汗湿的鬓角,忙拿起一旁的蒲扇帮她扇风。

柳竹秋调侃:“你又不是小厮,干嘛干这个。”

他一本正经道:“又不是只有小厮才能干这个。”

然后扇得更起劲了。

柳竹秋刚才还在想惠音是他母家仅存的长辈了,应该让他了解现状,便带他并肩坐到靠墙的春凳上,告诉他惠音被捕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