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第2/4页)

明白女儿那样做必有原因,他像被人捏住脖颈的鸭子,无力的悬空感持续制造恐慌,随时准备挨宰,又不肯放弃挣扎。

柳尧章能瞒则瞒,对待包不住的火,他这张薄纸也难抵抗,虚怯地请父亲落座,对其坦白情由。

柳邦彦其实已猜测得差不多了,但终免不了一阵虚脱般的晕眩,憋着一口气迫使自己清醒,含恨推开替他抹胸口的儿子,哀惶怒斥:“我就知道你们两个孽障迟早会玩火自焚,这下果真应验了!”

柳尧章无措安慰:“老爷莫急,今晚的事态正符合季瑶预期,陛下亲眼看到她与唐振奇结怨,唐振奇再在圣驾前诋毁她,陛下也不会轻易相信了。”

柳邦彦混迹官场几十年,从不敢以简单模式考虑问题。

就算皇帝不听唐振奇的谗言,以那恶珰的势力,难道不会用别的法子打击报复?暗箭伤人不奏效,他说不定会明火执仗去行凶。

得再想个法子设防才行。

柳邦彦被儿女绑上漏水的贼船,眼看风暴来袭,被迫采取行动。

他赶走柳尧章,独坐思筹半晌,心生一计,派人叫蒋少芬过来说话。

蒋少芬先于柳竹秋返回京城,她在柳家只归柳竹秋使唤,余人有事也不大会麻烦她,任她来去自如。

收到柳邦彦召唤,她料定是为小姐的事,藏好怨恨,以仆人的身份去面见他。

她见证过柳邦彦的罪孽,柳邦彦不大敢正眼瞧她,此刻事出紧急,拉下老脸与之商量。

“阿秋将有大难,你知道吗?”

蒋少芬吃惊:“小姐不是随太子平安还朝了吗?又出什么事了?”

“她算计唐振奇,日前机谋败露了。”

柳邦彦转述柳尧章交代的信息,蒋少芬焦急:“以前唐振奇就曾派人暗杀小姐,这回多半会故技重施,我得去保护小姐。”

柳邦彦抢先制止:“先不忙,阿秋刚立功受爵,唐振奇断不敢在这几天下手。况且他人多势众,你又没长三头六臂,如何防得住?”

蒋少芬猜他已有主意,率直询问。

柳邦彦三言两语介绍完,以眼下的形势看没有比这更好的对策了。

蒋少芬表示接受,说会找到可靠帮手来助阵,然后问:“要先知会小姐吗?”

柳邦彦摆手:“要做到逼真,就不能走漏消息,你大约多久能找齐人手?”

“快则一两天,慢着三四日。”

“那好,我们就把行动定在三天后,你千万在意,别误了日期。”

蒋少芬察言辩色,计议停当后忽然冷笑。

“你这次还算有点作为,终于肯担起父亲的责任了。”

她是唯一一个肆意讥讽还让柳邦彦不敢还嘴的人,老头儿虚弱辩解:“你把我想得再不堪我都无话可说,但阿秋是静雅唯一的孩子,又是我的亲骨肉,我怎么可能真的撒手不管呢?”

他说再多蒋少芬都不会原谅他,本欲漠然离去,柳邦彦再次叫住她,顶住她冷冽的目光,沉重致谢。

“谢谢你这么多年都没向阿秋提起那件事。”

他很清楚自己的过错是不可饶恕的,假如让柳竹秋知晓一星半点,他就会永远失去为人为父的资格。

蒋少芬恨他入骨,连他的谢意都嫌脏,蔑视道:“是夫人叮嘱我这么做的,她想让小姐快快乐乐长大。”

提到赵静雅,柳邦彦悲从中来,小心出示压抑许久的好奇。

“那个时候……我是说我不在场的时候,静雅可曾提到过我?”

蒋少芬摇头:“除了小姐的事,夫人什么都没说。”

这句话潜在的含义刀尖般扎进柳邦彦心底的伤痕,嚼泪哀叹:“这些年我每次梦到她,她都是一副冷漠至极的样子,不管我怎么哀求忏悔她都不肯理睬,就跟那时一样。”

蒋少芬看不惯他事后深情的虚伪,尖锐鄙薄:“你不就想让自己的良心好过点吗?对夫人做出那样残忍的事,还不肯背负罪恶感,夫人最大的不幸就是嫁给你这种自私懦弱的小人。幸亏小姐一点不像你,我想这大概是老天对夫人的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