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柳竹秋赶在玉竹出声前抓住她, 捂紧嘴巴。

她身高力道都比玉竹大得多,不费力气地制服对方,迫于形势翻窗入室。

冯如月纳闷侍女为何突然没了动静, 呼唤一声不闻回音, 顿时警惕。

柳竹秋情知若再不采取行动, 太子妃必会召唤外间的奴婢, 火速拖着玉竹来到帐幔前,压低嗓门求告:“草民误闯禁地,求娘娘救命!”

冯如月见一个大男人闯入,差点喊起来,再看又觉此人眼熟, 再看竟是她亲笔画过画像的温霄寒。

情况离奇, 她不敢确认,强做镇定质问:“尔是何人?”

柳竹秋不敢松开玉竹, 欠了欠身子答话:“草民温霄寒, 参见娘娘。”

她想明天请朱昀曦来求情,以冯如月温和慈柔的个性大概不会治她的罪,是以如实供认身份。

冯如月像遭了雷击,浑身汗毛直竖,心口小鹿乱撞, 回避不了,急忙侧身下令:“你先放开她。”

柳竹秋应声撒手, 玉竹听说来人是温霄寒, 惧意大减, 料他必是太子召来伴驾的, 理了理鬓发衣衫, 愠怒吓唬:“大胆狂徒, 你擅闯太子妃的寝殿,按律应当处死!”

柳竹秋跪地辩解:“草民绝非有意冒犯,方才在庄内散步迷失方向,误入此间被这位姐姐开窗撞见,求娘娘恕罪!”

说完贴地伏拜。

冯如月曾倾心恋慕温霄寒,进宫后收了心,也还无法彻底忘情。

这几年陆续听说此子的传闻,特别是日前为友人伸冤,不惜冒死击鼓告御状的事迹,更觉得他重义多情,堪做春闺梦里人,对他的欣赏有增无减。

此刻只觉羞窘,殊无怪罪加害之意。

玉竹见主子羞答答的,体察到她的心思,代为审问:“温霄寒,是谁让你来的?”

柳竹秋额头不敢离地,恭敬道:“回娘娘,草民是奉太子殿下召唤而来。”

“外面那么多守卫,你是如何进来的?”

“草民迷路后怕惹误会,沿途躲避巡逻,不知不觉来到了那扇窗下。”

“你擅入寝殿已然坏了娘娘的名节,还指望娘娘饶你?”

“草民罪该万死,求娘娘网开一面,许我离去。草民出了这个院子,再被人逮到处死就是自己命里该得了。”

冯如月怕他出去遇着守卫被当成贼人打死,忍羞开口:“我现在放你出去等于害你性命,你今晚暂留此间,等天色稍明换上宦官服色,我再让玉竹送你出去。”

她救人救到底,果是菩萨心肠。

柳竹秋却犯难:“娘娘厚恩草民感激不尽,只是草民这胡子……”

玉竹奚落:“命都快没了还稀罕胡子吗?待会儿我去找把剃刀来帮你剃干净了。”

“这如何使得?”

“横竖剃了还会再长,如何使不得?”

柳竹秋审时度势,心想:“太子妃和宫女居住深宫,我之后留没留胡子她们也不知道,还是先顾眼前吧。”

于是叩头谢恩,对玉竹笑道:“不劳姐姐费神,你把剃刀给我,我自己会刮。”

她觉得这侍女有点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冯如月赐她平身,命她到远处的书案前去坐。

柳竹秋不敢显露一丝轻浮,规规矩矩过去背着她正襟危坐。

冯如月这边放眼偷瞧,见她宽肩鹤颈,腰背舒展挺直,身影坐姿都洋溢文人的潇洒气度,比起太子的雍容华贵来别具清雅风骨。

她止不住地耳热心跳,缩进床角,像修士躲避企图诱惑她的邪魔。忽然想起书案上还放着一篇她刚做完的诗,忙命玉竹去收起来。

可是来不及了,柳竹秋早一字不差看完,还洞悉了作诗人的心境。

“香殿碧桐风弄影,银缸①永夜漏声②长,夏虫鼓噪眠不稳,沉水③飘烟露已凉。不卷珠帘听花语,轻拈金筷戏灯光。繁星璀璨漫天际,几颗曾临我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