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4页)

入室贼现身,柳竹秋不禁懊悔昨晚行事轻率,以致被人盯上。

云杉料定她不会老实招供,随即恐吓:“你若不说,或是编瞎话骗人,我们立刻把你送交官府。到时你不止性命难保,还会额外受许多羞辱,这些不用明说你也该清楚!”

柳竹秋知道事态扩大了更对己方不利,这位大人物纡尊降贵来妓院寻她,不会只图索命,从实交代反而有利于缓和局势。

她思虑停当,谡然回复:“公子容禀,小女子本姓柳,名叫柳竹秋。”

褚公子长睫闪动,追问:“工部左侍郎柳邦彦是你爹?”

“正是。”

“哈哈哈,原来你就是那个不守妇道出了名的柳家大小姐呀。”

他辴然发笑,似一朵雍容含苞的鲜花灿烂盛放,真是美不胜收。

柳竹秋情知他在肆意嘲弄,看在能如愿一饱眼福的份上先不计较。

那不吭声的老奴清了清喉咙,含蓄提醒主人注意仪态。

褚公子敛颜止笑,满面讪谑地审视柳竹秋。柳竹秋也不客气地端详他,力求找回本钱。

无礼举动越发招来新奇,褚公子嗤道:“你假冒男子长期与这妓、女私会,莫不是仿效汉武帝的陈皇后‘女而男淫’①?”

他污蔑得太恶毒,柳竹秋怒从心起,冷声讥刺:“我不知道公子为何会发此奇问,只能理解为‘以心度心,以情度情,以类度类’②。”

云杉骂她大胆,褚公子不甚在意,还许她自辩。

宋妙仙闻言跪倒,声泪俱下为柳竹秋辩解。她也是精通文墨的才女,简明数语道清了她与柳竹秋的深情厚谊,以及她获罪沦为乐籍后柳竹秋如何变装护持的种种经过。

褚公子听得很认真,笑容柔和不少,最后出口的仍是揶揄。

“照此说来,她还是个见义勇为的烈女子啊,不过怎么与我往日听到的说法不一致呢?”

他在暗指柳竹秋调戏苏韵一事,宋妙仙忙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季瑶的为人我们这些亲友最清楚,请公子切莫轻信谣言。”

褚公子不置可否,依然尽兴取笑柳竹秋:“世人都赞温霄寒是‘当世相如’,本公子也看过你写的文章,比如为这锦云楼撰写的《锦云十艳小传》。还道你文笔精妙,将十艳写得丽而不俗,媚而不露,搞了半天你也是个女子。你这么会写传,干嘛不给自己写一个,一定比十艳更精彩。”

柳竹秋冷静接话:“公子若觉得小女子不可饶恕,大可一杀了之,何必为此费口舌?”

褚公子也觉得前面那些话有失身份,改口道:“你既会作诗,这便做一首给本公子瞧瞧,若做得好,我便饶你。”

柳竹秋请他拟题,他不怀好意道:“就以你此刻的心情为题,看写出的诗句能否令我动容。”

这明摆着是要她摇尾乞怜,柳竹秋揣到他猫捉耗子的恶劣心态,配上那张秀色可餐的脸,可恨又可爱,令本性桀骜的她生起戏狎的念头。

觉察到她看人的眼神变得悠游自得,云杉先呵斥:“你竟敢一再逼视我家公子,太放肆了!”

柳竹秋逌然一笑:“作诗须先有诗兴,我刚在公子身上找到兴致,这便写来。”

她走到书案前,宋妙仙帮她研好墨润好笔,递上去。她接过,又扭头长长久久看了褚公子一眼,纸走龙蛇顷刻做成一首七绝。

宋妙仙看后诧讶,见柳竹秋微微摇头,便未阻止。柳竹秋拈起诗稿,回去双手递给云杉。

云杉接过一看,大惊失色,想叱骂柳竹秋,又不敢做声。

褚公子狐疑,命他念诵,云杉忙说:“小的不敢念。”

“哼,左不过是些讥诮之言,无妨,快速速念来。”

“是。”

云杉吃力地捧起诗稿,犹如捧着一块磐石,手腕只哆嗦,吭吭哧哧念道:“锦云楼上秋光媚,彩雾氤氲凤驾翔。疑是谪仙离月殿,嫣然一笑黯群芳。”